“咯吱”沉重而又缓慢的声响,将杨珺从混乱的思绪抽离出来,她微红的眸子浮上一层喜色,继而擡脚站起身子,双手使了巧劲儿,门被从外别开。露出下方只可一人钻过的小洞,杨珺面上一喜,她不敢耽搁,忙擡试探地擡脚迈了进去。
待半个身子都钻进去后,她一眼就瞧见了安详躺着血泊中的老者。
擡脚奔去,出声的瞬间,往日的体面t在这一刻尽数瓦解。杨珺无助地跪坐在老者身旁,轻颤着双手试图攥紧那血肉模糊的左手,可为时已晚,她眉心紧锁,只得另寻法子,她空出一只手撕开衣袖,将其中的布条扎紧老者的手腕。
用尽全力,布条染上了红色,杨珺早已感知不到疼痛,只能麻木而又迅速地将布条缠绕上去。
待做完这一切后,杨珺这才怔愣地坐在地上,空泛的双眸一片漆黑,所有的后怕在这一刻席卷而来。她颤着手探向老者的鼻尖,直到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紧绷的弦这才骤然松懈。
她再也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巨大的悲恸席卷着她,似要钳制着她的脖颈,将往日的压抑的情绪一一倾诉。
烛火跳动的夜晚,寒意入体,老者自昏迷中苏醒,他指尖动了又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窸窸窣窣的抽泣声。想来是那救他的女子吧。老者擡眼朝声响处看去,这才瞧清杨珺的模样。
他轻叹了口气,擡手慢慢朝衣袖中探去。
摸索了好一阵,这才摸到那通体凉意的小瓷瓶,他紧紧握在手中,只是那关切的眼神不曾移开过半分。
女娃正是最爱美的年岁,若是在手上留了疤,那这一辈子可怎麽过啊。老者满脸疼惜地将小瓷瓶拿了出来,趁那女娃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摆在了地上。
蜡烛烧了一茬又一茬,杨珺也不知现下是何时辰,只是在半梦半醒中猛地惊醒,此刻的她满头大汗,仿佛在梦中跑了许久,却不见任何的光亮。她猛地睁眼,光亮刺地睁不开眼,杨珺擡手挡了片刻,待眼睛适应之后,这才慢慢落下。
她正欲擡手将身子抱得更紧凑些,刚有动作,便碰倒了一个通体微凉的物件,杨珺眉眼低垂,朝着那物件看去。是一个圆滚滚的小瓷瓶,此刻正咕噜噜地滚着,其架势越来越远。
这是?杨珺看了看地上眉眼紧闭的老者,再看一看那“跑”地飞快的小瓷瓶,好似看懂了什麽。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腿,似针扎的痛意顷刻间袭了上来,比之十指的疼有过之而无不及。杨珺猛吸了一口冷气,颤着双手挪动了半分,正欲继续时,一阵如芒在背的感觉侵袭而来,她微微侧目却与一道目光撞了个正着。
不对!不对!準确来说,是她与老者对上了。
杨珺死死盯着那双未曾转动的眸子,一阵后怕浮现在心间,她擡着手往老者鼻息间探去,等了很久,指尖一片寒凉。是死了。怎麽会死呢?她明明都快要救下来了。
突然一股巨大的悲伤笼罩下来,在这个寒凉如水的夜晚里,有的人再也见不到天亮了。
她拾起手边的小瓷瓶,用力攥紧,冰凉如铁的触感传递到周身,杨珺眸中浮着一层水雾,潸然落下,渐渐又连成线,让她看得不甚清晰。真的就没有法子了?杨珺扪心自问她已经用尽全力,却救不出一个人。
甚至只能无力地瞧着他们命丧于此。
越往下想,越是难受,她捧着小瓷瓶哭得梨花带雨,瘦弱的肩膀轻颤着,似秋日孤苦无依挂在树梢的枯叶,冷风一过,它美得纯粹又易碎,凋零之后,冬天也随之而来。
细碎的哭声逐渐放大,杨珺擡手轻轻阖紧了老者瞪大的双眼,低声啜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待哭声渐渐抚平,杨珺擡袖一一拭去面上的泪痕,似薄雾笼罩的山露出它原本的面目。眸色逐渐被坚毅所取代,她猛地站起身,朝着不大的门缝走去,一个闪身,她不甚灵活地钻了出去。
杨珺满脸冷色,往日的柔和早已不见其蹤,她快步走到门口把守的侍卫跟前,大声道:“我要见楚望安!”
冷风拂过,无人应答。侍卫目光深邃,并未因此话有所动容。
杨珺怒火中烧,她也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走去,愤愤道:“他早就算计到了,否则怎麽甘愿给我一个救人的机会!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本该可以颐养天年救更多的人,为何……”杨珺说不下去了,她觉得嗓间哽咽感传来,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梗在其中。
侍卫不曾开口,却擡手挡住了杨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