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他很清楚,他身旁最重要之人一直都同他在一起,从未分离。有眷顾着他的神明存在,樊鵺不需要害怕担忧任何事情。
圣教廷为城镇派遣了新的神父,重新建造起了破旧的分教廷。樊鵺跟随在前任圣女的身后,走过了大半个帝国,终于来到了霁都。
霁都与涒滩截然不同,一路走来,即便樊鵺已经得知,这个世界并非时刻都陷入战火与危险之中,可怖的异兽也不会在某个深夜便从窗户闯进房间之中将人吞入腹中,人也并不会经常受伤不治身亡。
在遥远的帝国腹心,权贵歌舞升平,年轻的少爷小姐们最大的烦恼是风花雪月,即便是平民也不需要过分担心温饱,惧怕下一天就会被饿死。
樊鵺有一些迷茫。
在圣教廷的殿前,他第一次见到了巨大的女神像。在那一刻,与他共存的,在他脑海之中的形象有了一个载体。
原来那便是女神。
那就是她。
樊鵺在圣教廷中学习到了女神救世的历史,少年天真的问阮姝娅,这些是不是她的历史。
阮姝娅差一点就忘了自己曾经哄骗他,她就是女神的事情。可她一点都不愿意帮圣教廷做实那些“神话”,衆所周知,但凡是宗教,全都是谎言。
脑海中传来女子的笑声,她的性格与传说中的女神截然不同。或者说,书本之中的女神只是一个面谱化的人物,她没有任何私情,也没有什麽性格,她只有大义,像是公正与救赎的化身。
比起一个具体的形象,更像是无数人仰慕的完美幻影。
“怎麽可能呢,那些都是假的,是人类为了规训人类,操纵人类的谎言。”阮姝娅毫不留情的说道,樊鵺已经长大,随着少年的个子越来越高,阮姝娅已经不会再照顾他弱小的心灵了。
“是假的呀。”樊鵺的声音之中含着些失落,又很快被自己掩饰下去。他本以为,他能够更加了解她,他来到了象征着她的地方,可这里的历史却是虚假的。
阮姝娅并不常对他讲她的事情,樊鵺已经习惯了阮姝娅单方面支配他的交流方式,他不会主动去询问阮姝娅关于她的故事。
但他想要接近她,这种感情随着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便变得越来越强烈。
樊鵺留在圣教廷之中,接受着前任圣女的教导。那是一位年长而温柔的女性,是一个从任何方面看来都无愧于圣女这个词的人。
樊鵺在教廷安顿下来后,时间流速又变得慢了起来,于是日複一日的课程,规律到几乎没有任何改变的宗教生活很快便令阮姝娅感觉到无趣和烦躁。
“好无聊啊,樊鵺,你没事跑这里对着个神像祷告有意义吗。”阮姝娅黏糊糊的在脑海中抱怨,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独自跪坐在神像之前的樊鵺睁开了眼眸,此时的他已经有了许多年后那副死板灭绝人欲的模样,脸上也没有了可爱的婴儿肥。
“圣女说,我应该忠于女神,向女神传达我的信仰,唯有如此,我才能够得到女神更多的垂眸。”樊鵺声音平静的对她说道。
“你信她还是信我,我看你的次数还不够多吗?你天天和一个石像死物待在一起都是无用功。”这人前两天还傻愣愣的站着在这待半天,阮姝娅累的不行才让他找了个软垫跪坐在神像前。
樊鵺这两天温习功课总喜欢在这个神殿中对着神像默念,好好的孩子刚进入圣教廷几天就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
樊鵺在心中想的东西并不会都被阮姝娅得知,人脑海内的声音总是杂乱的,只有非常明确的信念能够被阮姝娅捕捉。而一些并不格外清晰的思想就像是耳旁微弱的耳鸣一样,会被人自动的忽视。
樊鵺其实是个很听话的人,从前他听阮姝娅的话,现在他也听圣女的话。他还没有到听到某个人说话时,便下意识怀疑对方所说之言是否为谎言的时期,这些年,樊鵺真正用心与之交流的只有阮姝娅,他t其实没有学会怎样分辨他人的善恶。
圣教廷内的人对女神都有一种异乎常人的仰慕。这也十分正常,其中圣女的表现最为明显,她对他说,唯有日日对着神像祈祷,才能有机会得到神祇的一瞥。
那时候樊鵺意识到,年少时的想法再一次被推翻了。他曾以为,也许每个人都会听到女神的声音,与神相伴,后来他以为,只有少数的人会得到神的青睐,或许只有那些圣教廷的神父与圣女才能够像是他一样。
可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原来他是特殊的,只有他是特殊的。
圣女越是对他说女神的身份有多尊贵,得到神祇注视的条件有多苛刻,他越是会感觉到……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