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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完了眉毛,她端详一下:“没错,就是这样,有点儿类似于剑眉,秀气版的。”

接下来是眼妆……

半小时后,妆容定型。张俪放下手里的唇釉,退后几步。顾盼站起身来,让她看。

“好像还差点儿什麽似的。”张俪轻轻皱了下眉。

顾盼闻言换了个姿势,一手随意搭在椅背上,稍稍歪一点头,自矜地扬起下巴,眼神从上往下走:“这样呢?”

张俪一拍手:“完美!”

顾盼从化妆间出来,所有人都有点儿发愣。

其实要论长相,就是偌大的娱乐圈里美女如云,也很少能挑出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但这麽多天,很少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美貌上。一方面是因为顾盼有意淡化这方面的影响,而另一方面……就算刚见到她的时候会感觉无比惊豔,但很快就会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把这一点下意识的忽略掉,尤其是被她拿着喇叭狂骂的时候。

顾盼不乐意随便展示自己的美貌,主要是怕麻烦。小美女在日常生活工作中或许会受到一些优待,但到了她这个程度,更容易招惹来的是数不尽的狂蜂浪蝶和各种匪夷所思的非议。她倒是不怕这个,可也不愿意被这些纠缠。没有人会喜欢到处都是苍蝇蚊子嗡嗡嗡的环境。

当然,这并不是她之前不愿意自己出演一个角色的原因。她主要还是考虑自己精力有限,编剧、导演就足够占据大部分时间,当演员就没什麽必要了。要不是出了这麽个岔子,她真是懒得亲身上阵。

一切準备就绪,场记打板:“第十一场,第三镜,第一条,action!”

这是沈棠的第一次出场:她刚主持完一场残酷的刑讯,从地下室尽头阴森血腥的刑讯室里出来,经过阴暗的幽长的走廊,路过两旁排列的囚牢,走向地面。

这场戏没有台词,也没有什麽激烈的内心戏,却要将沈棠的形象性格特点充分展现出来,牢牢地刻进观衆的心里,难度不言而喻。

表演开始。

刑讯室,鏽迹斑驳的铁门被推开,门轴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被气流带起来的微小的灰尘纷纷扬扬,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可见。随即,一只手出现在镜头前。手型纤长完美,戴着漂白发亮不带一丝污秽的白手套。

等微尘落下,手的主人才一步踏出。小腿又细又长,包裹在军裤,紧紧的收在高筒军靴中。军靴同样一尘不染,可以反光。

然后,是整个人出现在镜头前。

“沈棠”一身簇新的军装,腰带紧束,越发显得身材高挑匀称,腰细腿长。她的后背习惯性地挺得笔直,就连后脑勺都透着一股旁人比不上的精气神。面镜头里,她面色冷淡,唇角紧绷,自矜地扬着下巴,微微垂眸,扑面而来的就是傲慢与自骄。

她单手随意地叉腰,另一只手自然下垂,一步步走过来。她走路的方式比较特别:走得极慢,脚尖稍稍有点儿外八字,腿擡得很低以至于鞋底和地面发出非常明显的摩擦声,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与寻常的女子完全不同。

经过囚牢的时候,有时会往两侧瞟上几眼,依旧是冷淡而漫不经心的神情,那眼神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瞰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

从那只手一露出来,不管是摄像机、监视器前的摄影师、副导演,还是一旁围观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不由地精神一振。色彩上的强烈反差,引起了观看者强烈的好奇,将他们的目光完全引导了还未完全出场的神秘人身上。

徐景州本能地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继续往下看。

“沈棠”巡视一般地走过了整条走廊,一步步登上台阶,拉开门。门外,明媚的阳光扑头盖脸地洒了下来。她停了下来,身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半步之遥是无尽的温暖与光明。

这时,她轻轻眯起眼睛,微微仰头,脸上露出了这场戏中唯一的一个表情:一个极其清浅的微笑,那麽欢喜,那麽享受。

“好厉害!”徐景州喃喃感叹着。他自问,是远远做不到如此简练而精準细腻的表演的。尤其是她停驻下来的那个位置,刚刚好是光影的分割线,隐晦地昭示了沈棠的真实身份与最终命运,可谓是妙到了极点。

然而顾盼的表演还没有结束:她的笑容一闪即逝,很快恢複到原来的模样,让人几乎以为是産生了错觉。收敛了表情,她回头往黑暗中望了一眼,回过头来,眼波中带着些许悲悯,但转瞬就淡漠起来。

国家话剧院的一位老演员站在副导演的身后,从监视器里看到这一幕,不由轻声赞叹:“好会说话的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