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财务科的老马和医务科的刘大夫从楼梯口进来,看清是简明辉,都各自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老马,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你可吓我一跳!”
看见他们两个人,简明辉也笑了:“原来是你们两个呀!这上班时间,你们跑到这边儿躲清閑来了?”
他又随口打趣道:“老马,你这偷偷摸摸干什麽亏心事呢,吓成这样!”
老马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嗨!怎麽说话呢?怎麽就躲清閑,怎麽就偷偷摸摸干亏心事了?”
刘大夫看这两人有话说,招呼一声就走了。老马看看左右没人,又把徐景州拉到楼梯间:“你上午才刚从金陵回来,有件事还不知道呢吧!七十六号的沈棠,情报处的副处长,竟然是複兴社的卧底!”
“你说什麽?”简明辉张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梗着脖子,声音因为过分吃惊而提高了八度,“不可能吧!沈棠她……”
说到这儿,他又一个停顿,声音降了下来,甚至比之前还低。显然是醒悟过来这个话题不宜让人听见。他难以置信地悄声问道:“沈棠她怎麽可能是複兴社的人呢?”
“不可能!”
他一面摇头一面强调,耷拉着眉毛斜眼瞅着老马,一脸的“你在扯淡”:“那绝对不可能!谁都知道她和日本人……”话音到这儿戛然而止。
老马也压着嗓子,神神秘秘道:“这还能有假啊!我那小舅子不是就在七十六号吗?他跟我说的,就昨天晚上,新政府和宪兵司令部联合举办的欢迎石川先生的宴会上,也不知道她干了什麽,反正是被抓了个当场,她自己都承认了。”
听老马说到“石川先生的宴会”那里,简明辉拿着公文包的手忽然间颤抖了一下,又迅速稳定起来。
这麽几句话的工夫,简明辉就像那变色龙似的,脸上的表情从不屑转为怀疑,又从怀疑变成将信将疑若有所思,最终交织成了满满的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恍然。
等老马说完,简明辉一时间默然无言,仿佛是在努力消化这个听着有些荒诞的消息。片刻之后,他才使劲儿吞了一口唾沫,左右看看,压着嗓子气声感叹:“这还是真的呀!那她后来……”
老马平常就乐意和人说这些小道消息,见简明辉这麽捧场,追问后续,更来劲了:“哪儿还有什麽后来呀!那种大场合,她当场败露还负隅顽抗,场面当时乱得一团糟了。日本人大概是怕她挟持人质逃跑,抓住机会当场就给乱枪打死了。”
说到这儿,他还猛地拍了下大腿,咋舌惋惜:“啧,那麽娇滴滴个美人儿,听说瞬间就血肉模糊,看不出模样了。”
“哎呀!”简明辉听得直耸肩膀,脸上的肌肉不由得抽了一下,仿佛亲身直面了那个场景,心有余悸,“那可真是太惨了!”
“惨?她可不掺,七十六号其他人才是真的惨呢!你想啊,堂堂情报处的副处长居然是鼹鼠,这意味着什麽?姓李的那帮人平常颐指气使横得不行,这会儿估计都恨不得抹脖子上吊在日本人面前以死明志了。”说着,老李还伸手在自个儿脖子跟前比划了一下。
简明辉按住他:“说话就说话,往自己身上比划,多不吉利。你不嫌瘆得慌啊!”
“说的是,说的是。”老马恍然醒悟,连连点头赞同。
简明辉这才道:“说起来七十六号那些人也是真够倒霉的。别说在他们内部了,就是咱们也都有耳闻,知道沈棠是日本人的眼线,你说谁还敢多招惹她!谁又能想到,这日本人安插过来的,他们贵族子弟的姘头,竟然是山城那边儿的人呢?”
“所以说他们是真的惨呢!更麻烦的是,这人是死了,剩下的事儿还多着呢。就沈棠那作风,申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和她有瓜葛,这下都得跟着受牵连。”
老马符合着,忽然间想起点儿什麽来:“诶,对了,我记得你老兄有那麽一阵儿也和她……”
简明辉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把后半截话给拦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慎重地比了“守口如瓶”的手势,才恼火道:“这话……”
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高,他扭头深吸一口气,平定一下心情:“这话可不是乱说的。”
老马一脸“我知道我明白”的怪笑,嘿嘿两声:“老兄放心,我一定……”他也做了个守口如瓶的姿势。
“咔!”顾盼坐着导演椅,盯着监视器,片刻后点头,“这条也过了。”
她站起来:“大家干的不错,先休息一下。”
“好。”一群人吆喝着散到一边。
顾盼活动一下肩背,问旁边的助理:“明天要拍沈棠的戏份了吧?陆彤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