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什塔尔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只是紧紧抱住鸟笼的铁栏,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不走!与其回去做缇克曼努的奴隶,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还不如待在这里等死算了!”
闻言,埃列什基伽勒露出困惑的表情:“待在冥界就是死了的意思……而且为缇克曼努做事有什麽不好?”
“说得简单!”伊什塔尔破罐破摔道,“她只喜欢你,不喜欢我!当初她甚至不惜偷梁换柱,想把我留在冥界,让你做天之女主人。缇克曼努那麽偏心你,你当然爱给她说好话!”
“就算她不喜欢你,那也是你的问题。”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回想一下你当初的所作所为吧,伊什塔尔,如果不是因为被你依凭的那名少女实在无辜,你真该永远被关在深渊里焚烧……还有,别再说那些令人发笑的蠢话了,缇克曼努是不会要你这种奴隶的,因为你太蠢了。”
尽管伊什塔尔万般不愿,但埃列什基伽勒是这世上最不会惯着她的人了。她打开鸟笼,见伊什塔尔不肯出来,就把鸟笼倒过来用力拍打,想把对方从笼子里倒出来。
吉尔伽美什敏锐地听见了迦勒底二人组之间的小声交谈:“艾蕾小姐好像在倒包装袋里剩下的薯片碎渣啊……”
虽然在缇克曼努的强烈要求下,他暂时没有派这两人去执行什麽危险的任务,不过他们的幽默感很好地弥补了他们在乌鲁克吃白饭的现状。
救出伊什塔尔——或者说,成功把薯片碎渣从鸟笼里倒出来后,埃列什基伽勒十分客气地让听差送他们到冥界出口,但吉尔伽美什摇了摇头:“冥府的女主人啊,除了带走你的姐妹之外,本王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呃……请别误会,乌鲁克王,我并不是不想帮你的忙,只是你突然表现得如此礼貌,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安……请问你希望我帮你什麽呢?”
“我希望和我的父亲——乌鲁克先王卢伽尔班达谈一谈。”
听到他的话,埃列什基伽勒明显愣了一下:“可是……”
“我当然知道他早已迷失在冥河中,忘却了生前往事。”他说,“可是以你的权能,应该有办法让他暂时恢複理智吧?本王知道这件事并不容易,但看在缇克曼努与你往日情谊的份上,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冥府女神勉强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可以帮你……不过要让亡灵主动从冥河里出来,必须使亡灵本人萌生出想要回应你召唤的强烈愿望。”
“这一点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为我引路即可。”
埃列什基伽勒带着他前往冥河河畔。路上,吉尔伽美什不禁在暗中细细打量她。托福于四周阴森的景致,冥府女神俏丽的面庞一下子犹如烘云托月般脱颖而出——诚然,她很漂亮,但吉尔伽美什不觉得她在长相上有什麽明显优于他的地方,所以他曾经不太理解对方为何能在仅与缇克曼努有过几面之缘的情况下对她産生如此大的影响,甚至超过了他一辈子对她影响的总和。
埃列什基伽勒和她的姐妹在外貌上近乎一模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也许是常年生活在冥界的缘故,这位女神总给人以谨慎、阴郁的感觉,这让她与伊什塔尔豔光四射的形象拉开了差距。
随着年岁渐长,他才慢慢有所开悟。光鲜亮丽的表象不过是浅薄之物,埃列什基伽勒有一颗淳朴善良的心,兼有对他人苦难的悲悯和关怀,这种美好的特质赋予了她另一种层面上的美——考虑到她一生下来就被安努当作献给死亡深渊的祭品而送到了冥界,并不像她的姐妹那样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这种善意就更是显得弥足珍贵了。
虽然缇克曼努对她的钟爱总是让吉尔伽美什心里发酸,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确实存在一些优点,足以触动卢伽尔之手坚如磐石的心……何况在任性这件事上,他甚至没什麽资格指责伊什塔尔,毕竟他年轻时乱发脾气的次数可一点不比后者要少。
来到河畔后,吉尔伽美什从王之宝库中拿出金镯,这样便是万事俱备了。
不过,他还是花时间做了一下心理準备——自登基为王之后,他早就不知道把自己的谦逊丢到哪个角落去了——随后才高声道:“卢伽尔班达,乌鲁克的先王啊!请回应我——你唯一的孩子吉尔伽美什的召唤,离开这浑浊不堪的河水,在我面前显现您原本的面目吧!”
话音刚落,冥河漆黑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一个苍白的灵魂从河底浮了上来。尽管对方低着头,面容完全被灰败的长发遮掩了,但他手上的金镯还是让吉尔伽美什确认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