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预想中那样,女王在莅临洛锡安的当晚就召集了洛锡安的所有官员和贵族们。
唯一的问题是,军队的行动展开得太迅速了。
他们傍晚才正式开始工作,但在会议召开前就已经顺利接管了洛锡安的一切工作,开始规划隔离区和医疗流程,如此井然有序,如此……高效。
就像许多年前女王其实不需要国王军帮忙攻打伏提庚一样,这一次女王显然也不需要洛锡安的本地势力帮忙解决瘟疫。
直到会议开始,都没有人知道女王召集他们的目的是什麽,列夫看得出利恩斯侯爵已经感到彷徨不安了,虽然他一直试图掩饰。
在他们的设想中,女王首先需要从他们口中得知瘟疫的源头以及洛锡安的现状——瑞特·布莱克的死因是这次交涉中的一个隐患,但也侧面证明了缄默在洛锡安已经彻底哑火,女王不再像过去那样对一切了如指掌。
所有人到齐后,女王并没有邀请他们落座,而是将一卷羊皮纸扔在会议桌上:“我已经收到了今年洛锡安的税务报表。”列夫看着她的目光逐一扫过所有人,最终落在他的父亲加尔身上,“税收相较往年只下降了两成——然而以洛锡安的现状根本是收不上税的,加尔·斯坦利卿,可以向我解释一下这是怎麽回事吗?”
她似乎默认斯坦利家族会在巴莱特公爵倒台后成为本地贵族势力的新话事人——倒也不奇怪,他们家族与挪威女王玛格丝是姻亲关系,而且是洛锡安王室尚存时的旁支血脉,但阿尔比恩给他父亲起绰号叫“呆鹅”可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父亲确实属于贵族中不太机灵的那档,否则不会任由外来户的利恩斯侯爵接管一切。
看着他的父亲在女王面前支支吾吾,列夫叹了口气,代为解释道:“很遗憾,猊下,我的父亲在瘟疫蔓延后一直郁结于心,身心俱疲,难以承担太过重要的职责,巴莱特公爵死后,是利恩斯侯爵在管理各项事务。”
他的父亲眉头紧皱,显然对他的解释并不满意。
“执政官死后,应该由他的副官或再次一级的事务官作为代理。”女王审视着他,“我不记得利恩斯侯爵在此之前担任着类似的职务。”
列夫此前从未见过女王,但有关她“喜怒不形于色”的评价确实是相当準确的。
“显然洛锡安目前的选择有限,猊下。”他谨慎地回答,“任何有能力的人都有机会待在适合他的位置上。”
女王打量了他许久,待她挪开目光后,列夫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蓝道夫·利恩斯卿。”女王向利恩斯侯爵微微颔首,姑且算是打招呼了,利恩斯侯爵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便向衆人招招手,“瞧瞧我,忙得都快忘记正事了,诸位都请入座吧。”当贵族们开始移动时,她补充道,“请坐在我右手边的位置,加尔卿。”
他的父亲看起来受宠若惊,忙不叠朝女王身边走去,利恩斯侯爵的脸色略微发青,但什麽都没有说,其他贵族们则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微妙。
列夫在心里叹息一声,很难想象这群人几天前居然在计划如何联手欺瞒女王——她甚至还没有真正出手,这个本就不牢固的联盟已经开始破裂了。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一想到明天早上起来还有那麽多工作要处理,列夫就感觉心力交瘁,决定在办公室的躺椅上凑合一晚,不回庄园睡觉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独自走回办公室,正打算用钥匙开门,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列夫·斯坦利大人。”
“艾斯翠德爵士?”列夫愣了一下,“您有什麽事吗?”
“是的。”银铠骑士回答,“猊下召您去见她。”
下一秒,他感觉后颈一痛,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列夫逐渐恢複了意识,但睁开眼睛后,他发现自己仍处在黑暗中,若非纸窗上有一个缺口漏进了些许月光,他可能会以为自己其实还昏迷着。
列夫意识昏沉,感觉后颈依然隐隐作痛,稍微扭动脖子他就忍不住嘶嘶抽气。他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嘴里被塞了一团麻布,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来,又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麻绳捆住了。
正当他试图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不远处响起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请冷静,列夫大人。”
他想要开口询问,但嘴里只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嘘——列夫大人,请安静地待在这里。”对方低声答道,“您会等到您想要的答案,但不是现在。”
考虑到他手无寸铁,而对方是一名六英尺高还穿着秘银铠甲的老练骑士,列夫确信此时执意对抗她是一件毫无疑问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