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来说, 北方的局势应该已经逐渐趋于稳定,剩下的仅仅是职务细化后不可避免的政府部门人员臃肿和内部腐败问题——事实上, 按照高文的说法, “平静的日子”已经持续了有两、三年,而且整体趋势上是良性的。
“不同于康沃尔, 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北方的教育氛围……相对不那麽浓厚。”她还记得长兄当初朝她眨眼睛时风趣的微笑,“坏处是你很难找到称心的帮手——这种时候你就会嫉妒加荷里斯,随便朝窗外扔块砖头都能砸到一位能帮他解决烦心事的人,好处是当下面的人想要背着你使坏时,你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来。”
格蕾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浏览过北方一些被清算的贪污案件卷宗,简直拙劣到让她忍不住为那个作假的人感到尴尬,只有奥克尼银行的账务有一点仔细核查的价值,但这种“价值”大概也就值得格蕾多花一个下午的时间。
然而,在北方理论上应该日益稳定,重新回归女王的掌控範围内时,竟然又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新问题……简直像是某种诅咒一样,连母亲都罕见地对这种情况感到了一丝迷茫。
首先是部署于洛锡安的缄默在极短时间内全部失联——作为不列颠的核心情报系统,这简直是堪比外族入侵级别的可怕情况。
紧接着是洛锡安与奥克尼之间的通行道路被切断,这种私自切断商业主干道的行为是严重违反《不列颠商业法》的,但因为情报机构未能如往常那般正常运作,这个消息迟了整整两个月才被递到母亲手中。
在出发前,格蕾其实试着找过梅林,希望他能用千里眼查看一下缄默失联的原因,但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梅林都没有任何回应,简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也许对方已经回到星之内海生活了……她的印记t或许还能召唤对方,但母亲告诫过她不能过于依赖魔术这种捷径,人类必须学会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否则就永远无法独立生存。
“您还是很紧张。”萝西女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虑,“在想梅林的事?”
格蕾畏缩了一下:“我……”
“您一直在摩挲那个印记。”女士在她成功想出更多拙劣的借口前说道。
格蕾有时会怀念自己意识残缺不全的时候(虽然她知道这种念想很奇怪),她没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用去在乎别人的想法,只需要遵循母亲的嘱咐,每天简简单单地生活……尽管如此,她最后却主动选择成为了缄默,也难怪莫德雷德总是对她的选择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萝西女士温和地微笑着——很难想象这位可敬可爱的老太太会是整个不列颠最可怕的人物之一:“没必要感到愧疚,除了莫德雷德殿下,您的兄长们年少时都有过类似的心情。”
“类似的心情……?”
“在梅林离开后思念他。”对方说,“虽然乍听之下很荒谬,但确实存在那样一段时光——您的兄长们曾经很敬爱梅林,在心中默默将他视作他们的父亲。我无意责问尤伦斯王,但他生前的确有一段荒唐的私生活,作为父亲也极不称职,而梅林恰好补足了这一点,高文少爷他们会産生移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确实有点难以想象。”格蕾钝涩地回答,“为什麽后来他们的关系会变成……这副样子?”
“猊下与陛下并非一开始就有意与彼此建立婚姻关系。”萝西女士耐心解释道,“梅林作出了预言——您也知道他一向笃信那些东西,按照预言,红龙才有资格成为王座的主人,所以亚瑟陛下最初是猊下的竞争对手,他在梅林的支持下于伦迪尼乌姆加冕,对本该是唯一继承人的猊下産生了威胁。”
“梅林因为陛下而站在了母亲的对立面?”她感到迷茫,“这听起来……更加诡异了。”
“客观而言是这样,尽管我不认为梅林支持陛下登基完全是出于师生情以及责任感。”对方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是否应该跟她说那麽多,“也带有一种对抗心,当时梅林认为猊下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虽然这也是他最初迷恋她的理由,那种不可控、不可预测,充满惊喜的感觉——但这种惊喜感有点过头了,以至于他反而感到了不安。”
不安……又是一个很少让格蕾联想到梅林的形容词。
“他与猊下有过不少分歧,但事实证明了最后谁才是对的那方。”萝西女士继续道,“生活在星之内海的物种往往都很强大,而且这种强大是与生俱来的,就像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子弟一样,它们很容易被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宠坏,所以在渴望刺激的同时,它们也很难忍受事情不在它们的掌控内,即便梅林比绝大多数星之内海的物种更具智慧,也难以逃离这种自相矛盾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