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梅林忽然开口,“你真的要和尤伦斯结婚?”
噢,又来了——如果她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男人都能像恩奇都那样热衷于耕地和剪羊毛,而不是在她巡视农田时站在田埂上对她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以为你已经听闻我和他订婚的消息了。”
“但那是听别人说的。”
“如果你费尽心思假装和我偶遇,找理由与我独处的目的就是听我亲口告诉你我订婚的消息,看来你最近确实没什麽事情可做。”摩根不愠不火地回答,“事实就是事实,你心里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看来你对你未来的丈夫相当满意。”梅林的笑容里掺杂着恼火和嘲弄,“虽然直到艾德里安私奔的前一天,他还枕在娼妓的胸脯上睡得香甜,不知道把自己的种子播撒到了多少女人的子宫里,哪怕斯图亚特卧病在床,都不敢把宫中事务交给他处理,是个写字都会被墨水弄髒袖子的蠢货,但你看起来毫不在乎,甚至对他很是中意,作为你亲爱的朋友,我真为感到你高兴。”
“谢谢。”
听到她的回答,梅林的最后一点笑容终于也垮了下来:“你真的要嫁给他?”他握住她的手,“你要嫁给这样一个人?难道你不觉得他根本配不上你吗?”
“恕我直言,梅林。”摩根提醒,“在廷塔哲家族的人眼中,我的父亲尤瑟王也绝对配不上我母亲,但这不妨碍你帮忙把她送到我父亲的床上。”
“尤瑟天生感情淡薄,他从未和你母亲以外的女人发生过关系,而且……”
“是的,显然他只需要一个固定的子宫来孕育红龙。”摩根打断了他,“为何不坦诚一点呢?梅林,你这麽做是因为你认为我母亲是可以被牺牲的存在,因为你不在乎她的感受,而那麽多年之后,你却在用你曾经根本不在乎的东西试图说服我,如果我的舅舅加缪尔还活着,大概会对这个笑话很买账。”
梅林嘴唇紧抿,就好像刚才有一个不存在的人站在这里朝他的胃打了一拳。
“当然,也不是说我是出于报複才这麽做。”摩根只好缓和了一下语气,“我对尤伦斯既没有爱,也t没有恨——事实上,我相信他也是斯图亚特王极端教育下的牺牲品。”
阿勒尔、艾德里安和尤伦斯……斯图亚特王的三个孩子虽然性格迥异,但他们都教会了她一件事情,关于糟糕的父母会对孩子産生怎样的伤害。
“至于尤伦斯本人,我也不认为他像人们口中说得那样无药可救。”说到这里时,她感觉梅林原本稍有缓和的表情又僵硬了起来,“只是我不会用对待阿勒尔的方式去对待他。一来,教导他并非我的义务,如果我希望有一个好丈夫,从一开始就不会容许你设计让艾德里安离开;二来,阿勒尔天性敏感,可即使是她最痛苦的时候,也从未想过把这份痛苦转嫁给别人,这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她有时会让我想起克劳德……梅林,你还记得克劳德吗?克劳德·尤翠。”
“那个老尤翠真正钦定的继承人?”
这或许是克劳德最希望留在人们心中的印象——一个天生残疾的人通过宽仁与勤恳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摩根不禁在心里为他感到宽慰。
“其实尤伦斯与克劳德亦有相似之处,他们都从小活在自己兄弟的阴影下,最后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摩根说,“诚然,我知道尤伦斯的生活确实有值得他苦闷的理由,但他是一个……该怎麽说呢?我会把他形容为一个‘有高容错率’的人。”
“在他人生的低谷,所忧虑的也只是艾德里安比他更出色,然而他相貌英俊,身体健康,远比天生跛脚的克劳德幸福得多。尽管过得没有那麽顺心,可他衣食无忧,生母也健在,不至于像阿勒尔那样孤苦伶仃,可以如国王般肆意享乐,却不需要承担任何实质性的代价。他已经是被上天优待的人了,并不需要我给予他更多。在我掌权之后,他的生活质量不会有所下降,这就是我能给他唯一的善意。”
“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喂养宠物呢。”
“你看起来很高兴。”摩根沉默片刻,“梅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时没有拒绝,而是选择留在我身边,也许就不会发生那麽多曲折的事了。”
“为什麽不反过来想想?如果那天下午你没有……”梅林的指甲嵌进了她的掌心,“算了,这样又有什麽区别,反正你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对不对?因为你那早该——早死的青梅竹马。”他的手抓得更紧了,摩根能感觉到掌心轻微的刺痛,“你应该牢牢记住那一幕,小公主,否则当初那番夕阳下的回忆该有多麽可笑啊,比刚才那个能逗乐加缪尔的笑话还要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