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嘴唇阖起又张开,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
“您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艾薇拉——那位懂得一些医理的女仆说道,“猊下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将指甲抠进掌心,竭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不体面的叫声:“我……我什麽时候才能前去觐见,向猊下表达我的谢意?”
“我想今天就是一个好日子,艾斯翠德大人。”对方回答,“但在此之前,也许您应该先穿上猊下赠与您的铠甲。”
爱玛配合地将架子上的红绸布揭开,让这具崭新的铠甲第一次沐浴在初晨的曙光中。
艾斯翠德一向视护甲的实用性更胜于外表,可即便是她,也不免为眼前这件美丽的杰作而目眩。铠甲的打磨似乎有别于一般工艺,金属表面泛着一层奇妙的光泽,银色的胸甲和臂甲上有着钢灰色的暗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这让她想起了梅林的头发,但那头白色长发折射出的斑斓颜色看起来梦幻而迷离,有种缺乏切实的虚无感,这具铠甲上跃动的流光趋于一种澄澈的青色,令人感觉宁静而通达。
“因为这是结合了妖精的技法锻造而成的,核心材料是秘银。”梅林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妖精之铠‘守誓的巨人’——称之为最高级别的魔术礼装也不为过。如果小公主哪天厌倦了领主的生活,退休去星之内海当一个铁匠好像也不错。”
艾斯翠德既不知道什麽是魔术礼装,也不知道星之内海在哪里,她所震惊的是另一件事:“这具铠甲是猊下亲自制作的?!”
“是啊,看起来还不错吧?”
“天哪,这样珍贵的宝物,我……我怎麽能有如此荣幸……”
“这种时候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梅林对着她吐吐舌头,“大哥哥今天只是负责传信的小精灵,快点把铠甲穿上,小公主还在城堡的中央大厅等着你呢。”
待梅林离开后,艾斯翠德恍惚地在爱玛的侍奉下穿上了妖精之铠——坦诚说,她很不习惯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但此时的她实在太过震惊,如果没有爱玛的帮助,估计连肩甲都扣不上,更别说将整副铠甲穿戴整齐了。
穿好铠甲后,爱玛将一面筝型橡木盾递给她,上面画着廷塔哲家族的象征白色大角鹿。
看着这面盾,艾斯翠德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她努力将这股沖动压了下去——过去的她对未来有过许多期待,但最后总是会以失望收尾。她曾经信任过科尔滕和他的佣兵团,但他们最后背叛了她,她曾经希望和蒙罗一起重新啓程,可是蒙罗最后死了……还有无数的讥讽和羞辱,多到甚至无法在她麻木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不要擅自抱有任何期待,她这样告诫自己,不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艾斯翠德在爱玛的引导下走进城堡大厅前的长廊。在廊道两侧,她看见了无数封臣家族的旗帜,哪怕她再缺乏常识,也知道领主的城堡平常不会这样布置,应该是廷塔哲的封臣们近期纷纷来到城堡,为猊下顺利回归家族祝喜道贺。
这种猜测很快变成了现实——大门敞开后,十几位身穿华服的贵族映入眼帘,他们高矮不一,有的穿着丝绸软布,有的身着盔甲,在宽阔的大厅左右整齐地排成了两列长队。在长队的尽头,猊下正端坐于领主之位上,朝她微微颔首。
“到我面前来,艾斯翠德。”她说。
剎那间,一直萦绕在她胸口的彷徨不安骤然散去。
在衆人无声的注视下,艾斯翠德迈步穿过大厅,走到了高台前。她没有戴头盔,只需观察她平滑的喉咙,就能发现她的真实性别,但他们是否质疑她,是否认同她,在此时此刻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猊下挥了挥手,一位侍从走了过来,手中的托盘上横放着一把银色钢剑,那是她的灰眼。
“这把剑将与你的t功绩一起被记载于文书,流传于世。”猊下开口,“你可有为它取名?”
“它名为灰眼,猊下。”她说,“过去,现在,将来,它都是我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猊下拿起灰眼,用剑身轻轻触碰她的左肩:“你将何时让它出鞘?”
“痛饮敌人之血时。”
剑身转移到了右肩:“你将用它捍卫何物?”
“不列颠的法律与正义,以及每一个生活在这个国家的良善之人。”她竭力遏制自己的哽咽,“愿您的光辉永远照拂这片土地,愿我的剑能承载这光辉,用它击退黑暗。”
“很好。”猊下看着她,声音不轻也不响,但听起来不容置疑,“我以康沃尔公爵的名义,封你为骑士艾斯翠德,愿你牢记此刻的誓言,也愿荣誉与你相伴,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