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弄出大动静来,伙计们。”科尔滕说,“记得先把妞的嘴堵上,加缪尔大人在这方面管得很严,如果天亮之前没找到机会把她丢出去,就暂时扔在地窖里,别叫人发现了。”
科尔滕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后颈,仿佛是为了缓解瘙痒——但艾斯翠德熟悉他的攻击习惯,侧身躲过了他甩出的小刀,那道银光与她擦肩而过,被她身后的扬尼克接住——这也是这支佣兵团的特点,每个人都并非该领域的顶尖高手,但他们在战斗中各自分工,外加多年合作的默契,攻击与攻击之间环环相扣,哪怕她招架住了其中一人的进攻,也要时刻注意其他三人的动向。
以一敌四并不容易,何况她现在没有护盾在手……但艾斯翠德知道他们最致命的弱点,他们谁都不愿意为对方而死,也不相信对方会甘愿为自己而死。
她能感觉盔甲之下自己的肌肉紧绷了起来,空气中再细微的风向流动都能瞬间唤醒她的身体本能,灰眼在她的手心发热,却没有让她渗出手汗而握不住剑,反倒让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理解了这把剑的正确用法——猊下说得没错,这是一把好剑,曾经属于一位了不起的女战士,如果那位战士能用它打败比自己高大得多的敌人,那她没有理由做不到。
她用剑尖挑开了利奥劈头而下的斧子——很少有人会用自己的非惯用手执斧,但利奥的惯用手一向是用来拿盾的,比起杀死敌人,他更重视保护自己——一个胆小鬼罢了,艾斯翠德告诉自己,她无需惧怕他们,因为她有为了捍卫荣誉而牺牲一切的决心,这是他们做不到的。
果然,露出破绽后对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持盾后退,这让她有空间避开扬尼克的偷袭,她能感觉到弯刀从盔甲上刮过时的震动,像是生鏽的铰链,发出钝涩的声响,她一脚将扬尼克踢开,刺客矮小的身体重重砸在木桌上,陶罐滚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地上到处都是尖锐的碎屑,蜂蜜酒甜美而糜烂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她一脚踹翻了桌子,扬尼克摔倒在地,碎片扎进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道斑驳的伤痕。
因为体格硕大,派克在房间里显得有些拙于移动,在木桌被踢翻后,他下意识地后退,用手臂阻挡飞溅的尘埃——好机会,艾斯翠德举剑正要挥向他毫无防备的右肘,忽然感觉后腰传来一阵剧痛,一把匕首沿着盔甲的缝隙刺进了她的身体——是科尔滕,即使看不到对方,她也能感觉到冰冷的刀刃在她的体内旋转,搅动着内髒,鲜血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出,沿着冰冷的金属板流淌而下,让她有片刻的晕眩。
不,不行,任何一点迟疑都会让她陷入窘境……艾斯翠德咬紧牙关,用手肘给对方狠狠来了一下,坚硬的金属撞在敌人骨头上的声音实在是令人愉快,她确信自己至少砸断了对方一根肋骨,但现实没有留给她多少庆幸的时间——当派克庞然的影子没过她的头盔时,她身体里的警铃发出了尖啸。
该躲开吗?派克的力量比她大得多,她不可能接下这一招,而且那是战锤,在重击上本就有先天优势,她必须……必须……
然而艾斯翠德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疲惫、摇摇欲坠,但始终坚毅不屈的女人,她当时的情况更加糟糕,她当时的敌人远比她此刻面对的这些家伙更强,可她没有躲开,她承受住了那一击,她是怎麽做到的?她精妙的卸力,她对身形的调整,以及长剑究竟该如何招架战锤……
她将剑横在胸前,用剑身卡住了战锤与锤柄的衔接处,当兵戈相撞时,她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沉重,让她的虎口隐隐发麻。这期间,利奥的斧头砍在了她的头盔上,斧刃没能砍裂金属护板,但她还是感到头昏脑涨,一瞬间甚至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本能让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战锤沿着刀锋向下滑落,砸在了地上,派克的身体也不自觉地随着战锤的重量前倾——而这个时候,他和她的距离终于近到了一个足够危险的程度。艾斯翠德挥剑劈砍,刀剑划过壮汉的咽喉,犹如餐刀切开奶酪般轻易,鲜血溅射在她的脸上——也溅到了她身后的扬尼克,艾斯翠德并不确定他具体在哪个方位,但灰眼比弯刀更长,她借转身的余力抡动长剑,将扬尼克的身体拦腰斩断。
扬尼克死去的惨状让利奥发出了尖叫,他彻底丢掉了单手斧,拿着盾正想要离开,却被倒下的椅子绊了一跤,艾斯翠德顺势将剑捅进他的背脊,利奥的叫声更加惨烈了,但没有任何挣扎,仿佛这具身躯已经死了,但亡魂尚未从寄宿的肉体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