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做一个假设。”梅林说,“有一个女人,很漂亮——假设她有小公主那麽漂亮,很聪明——也假t设是小公主的那种程度。除了美貌和聪慧,她还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魅力,让她明显有别于一般人。”
“总之就是摩根小姐对吧?”
“你可以代入她。”梅林艰难地承认,“反正有这样一个女人,从各方面都让人觉得对她有好感是世上最不值得奇怪的事情——但这也只是正常情况下,假设她某天一不小心……可能是跌进了尸体堆什麽的……”
艾斯评价道:“故事的主人公倒是不难想象,但这个跌进尸体堆的情节实在是令人费解。”
梅林并不觉得自己的形容有什麽问题,只能说对方见识得太少——有的公主不仅出入过尸体堆,还给难産的母猪接生过呢:“总之她浑身髒兮兮的,衣服上沾满了血和黏液,头发耷拉着,浑身散发出恶臭,那张漂亮的脸也被污血弄髒,完全看不清原本的模样……正常人是不会对这样一个女人産生欲望的,对吧?”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如果是您的话,应该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
梅林不免有点沮丧:“为什麽?就因为大哥哥是轻浮男吗?”
“因为您是梦魔。”艾斯答道,“所谓梦魔,不就是偷偷潜入女性梦中,引诱她们与自己交/媾的存在吗?根据传说,您的父亲当初也是这样与您的母亲孕育出了您。”
血统论啊……真是粗暴又简洁明了的回答。
“说到这个,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对方兴致勃勃地说道,“梦魔(cub)这个名字应该源自罗马语中的cubare,直译过来就是‘压在上面’的意思。虽然和您的烦恼没有什麽直接关系,但应该也能为您解答一些困惑吧?”
“为什麽你会刚好知道这种生僻但很适合用在这里嘲讽大哥哥的冷知识……”
艾斯似乎感到奇怪:“我的先祖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诺斯特鲁姆海附近,这点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啧,他果然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耿直过头的家伙。
“单纯是因为梦魔之血吗……”梅林咕哝,“真奇怪,大哥哥我的审美应该和正常人类很接近才对。”
就在这时,阿杰尔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细小的四肢在空中挥舞着,像是快要溺水至死的人在努力抓住一块并不存在的浮板。又过了一会儿,骚动渐渐停止,不只是这具畸形的身躯,还有阿杰尔的呼吸声。
“他死了吗?”艾斯惊疑不定地问道。
“死了。”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彻底死了。”
看来小公主那边进展得很顺利。
一刻钟后,摩根就回到了海崖堡,在等待她的这段时间里,阿杰尔的尸骸也像克劳德一样风化、剥落,但后者至少剩下了一副骨架,前者连骨头都碎成了齑粉,像砂砾一样堆积在高台上,晚风一吹,将白色的粉末吹到台阶、地板上,填满了石板碎裂的缝隙。
碎掉的石板也许可以修複,但阿杰尔·尤翠犯下的罪孽不会消失……事实上,即使他死了,也还有一大堆烂摊子需要有人处理。
然而尤翠家族已经没有其他直系后代了,整个卡美洛特又随伏提庚一同进入了冬眠期,即使尤翠家族有其他远房亲戚有资格继承爵位,也没有哪位权威的存在能够依照法律钦定一位继承人,哪怕钦定了继承人,在这样动蕩的时局下,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一块并不富裕的领地甘愿冒生命风险。
“今晚就在城堡的客房里休息吧。虽然阿杰尔犯下的恶行令人作呕,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摩根轻声叹息,不像是见证了一个故事的落幕,更像是预见了太多(麻烦)事的开端——以梅林对她的了解,她是决计不会抛下这个破落的小镇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日出之际,摩根就啓程离开海崖堡,毅然决然地去当那个收拾烂摊子的倒霉蛋了。
梅林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他起得够早,多半会被对方留在城堡里,就像随手丢掉一件没什麽用的行李。
然而她叫上了艾斯,或许是觉得他的大块头和一身盔甲能够镇住场面——梅林能够理解这个决定,但他还是由衷希望艾斯能够在离开灰翠镇后和他们分道扬镳,最好再也别见面了。
阿杰尔的死在灰翠镇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也侧面证明了人们并不在意统治他们的人是谁,反正大部分贵族对他们做过的事情只有收税和征兵。
何况,阿杰尔自继承爵位后就没在镇子上露过面了,他对灰翠镇的镇民而言本来也等同于一个死人。尤翠家族的骑士大多都因为不愿服从他的命令而沦为了他的腹中餐,剩下的人基本也在日複一日侍奉这条大蠕虫的日子里彻底疯了,除了会时不时差遣仆从来污染镇子里的井水,传播疾病,阿杰尔·尤翠基本不会插手灰翠镇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