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她停了片刻,“我知道我弟弟派使者来见过你。”
“是。”埃斐承认得很干脆,“虽说我早就料到你出身高贵,不过你有王室血统的事还是让人有些惊讶。”
“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传闻里是怎麽描述我的。”安赫卡打量她,仿佛第一天才认识她一样,“‘灾厄的魔女’——你不害怕吗?”
埃斐不置可否:“我年轻时,有传闻说大卫曾将我送到阿比巴尔床上供他把玩,才换取了以色列和提尔的同盟,你相信吗?”
闻言,对方放声大笑:“如果把这句话里的阿比巴尔和你换个位置,我大概就信了。”
然后,她的笑声一点点干涸了,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退去,像是一副褪色了的油画:“但故事里的大部分情节都是真的。我是马耳他岛上一个小国的公主,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整个国家最重要的收入是给往来的商船提供暂时停歇的港口……伊比利亚航线开通后,位置大概变得重要了不少吧,反正你现在是我弟弟的大金主,这方面应该了解得比我更清楚。”
“想发动政变夺回王座吗?”
“……不要动不动就出讲这种可怕的话。”安赫卡的嘴角抽搐起来,“归栖者在其他国家总是惹麻烦这点究竟是谁的错,作为女王麻烦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何况,我出生的国家和蛾摩拉不同,只有男人才能继承王位,如果你是国王的女儿,成年后就要进入巨石庙侍奉神明,终身保持贞洁。”
埃斐沉默了片刻,神色犹疑不定:“真的不打算发动政变吗?”
“压抑一下自己对这件事的热爱吧,我的女王。”安赫卡长叹道,“我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也没有——当然,对在巨石神庙当铁处女更没兴趣,当时我只是觉得,为什麽弟弟的生活可以是宴席、美酒和女人,而我只能和一堆丑陋的石头结婚?”
“所以你爱上了一名船长?”
“没错,一个迦南人。”安赫卡说,“年轻、英俊,有一艘大船,以及满嘴的甜言蜜语——最重要的是,他在床上很会来事。我当时才多大?十五岁,女孩最容易犯傻的年龄。我把一切都给了他,期待他能带我离开马耳他,到一个我能够自由生活的地方,恩爱地度过余生……可他最后把我留给了海盗,自己逃走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当你把生活的唯一希望寄托在有一个男人会从天而降,把你带离苦难的时候,你的人生就已经完蛋了。”
然而t那不过是这位年轻公主多舛命运的开始。在海盗们日複一日的折磨下——埃斐没敢问那折磨是什麽——安赫卡的身体逐渐産生了异变。
“虽然我们家族流传着古老的血脉,但自从神代断绝之后,魔法就渐渐式微了。我和我弟弟最早都没有展现出魔法方面的天赋。”安赫卡说,“异变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你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正在变成别的什麽东西,相比之下,疼痛也只是其次了,然后——你知道的,我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所有海盗。割下他们头颅的时候,他们的颈椎经常会卡住我的刀,但我什麽感觉都没有,就好像我只是在刮鱼鳞。”
“再然后,我开着海盗们的船回到了马耳他,终于遇见了这辈子最让人恶心的事。那个烂人不仅很快就找了新的情人,而且谎称他们的女儿是我生的,以把她送进巨石神庙为条件换取了贵族的身份,还在我父亲去世后杀了我的弟弟马加里托,篡夺了王位。”
“所以那个船长杀了你的弟弟……”为了确保慎重,埃斐在心里默默将这句话又咀嚼了一遍,“我记得你只有马加里托一个弟弟?”
“当然。”
“那前段时间派使者来和我交谈的是谁?”
“我弟。”
“但你刚刚说那个船长杀了你的弟弟……”
“没错。”
“你不觉得……这几段对话在逻辑上有某些难以解释的谬误吗?”
“我複活了他。”对方拍了拍脑门,用一种天真的,仿佛在说“哈呀看我忘了什麽”的语气说道,“差点忘记说了,马加里托现在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我回到马耳他的时候,他的尸体早就在海滩上腐烂了,所以我杀了那个烂人和他的妻儿,用他的尸体当了马加里托灵魂的容器。”
埃斐眉头紧蹙:“就只是这样?要让已经失去活性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我以为这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魔法真能像这样毫无顾忌?”
“複活之术也不是每次都能奏效。”安赫卡解释道,“这取决于施术者的魔力,魔法水平,尸体的新鲜程度,亡者本身是否有强烈的生存意志等因素。马加里托被仇恨缠绕,所以灵魂很久都没有消散,而且他还是我的血亲,建立于血缘之上的魔法,效果往往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