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出来了。”埃斐叹息一声,“火势蔓延的情况比我料想得还要严重,这还是在无风的情况下,而燃烧后的残局……也让人触目惊心。这样的扩散速度和杀伤力,一旦使用,恐怕整座城市都会化为灰烬吧,所谓地狱之火也不过如此了。”
“反过来说,至少对其他国家挺有威慑力的?”
“恐惧带来的威慑力是有阈值的。”她说,“如果情况适当,就能使其他国家敬畏我们。当蛾摩拉在交易中占据上风时,他们会容忍,在蛾摩拉寻求合作时,他们会信任,若蛾摩拉愿意割让一部分利益时,他们会感激涕零……可一旦超过这个阈值,恐惧就会使其他国家远离我们,他们会建立联盟,尽可能使彼此紧密联系在一起,确保自己有足够抵御蛾摩拉的侵袭——我确实对黎凡特过度分化的王权感到困扰,但不至于要牺牲自己好让黎凡特团结起来。”
“所以你打算怎麽处理这玩意儿?”
“暂时先停止研发。”
“一点都不留?”
“如果你有其他研究上的需要,也可以保留一些。”埃斐说,“但记得别把学府烧了,複原建筑的费用会从你的薪酬里扣。”
“别小看我的工坊,好吗?”安赫卡抱怨道,“不过以我的经验,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用,但绝对不能没有。”
“白磷/弹确实威力巨大,但它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案……”话音未落,埃斐感觉太阳穴一阵刺痛,眼前似乎有白光闪烁,“安赫卡,之前的醒神剂还有吗?”
“有倒是有……”安赫卡有点不太乐意地把一支盛有淡金色药水的玻璃瓶递给她,“醒神剂只是能让人精神振奋,但不能真的代替睡眠,如果想要彻底杜绝这种症状,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比较好……话说回来,你最近是不是把自己崩得太紧了?”
“工作只是其次。”如果她会因为几天熬夜加班就支撑不住,在以色列当宰相的时候,她就该猝死在办公桌上了,“最近好像……做什麽事都不太顺利,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监察院?”
“嗯……”她叹了口气,“原本在我候选名单上的人,不是因为身体状况突然恶化,难以承担工作的负荷,就是出于某种不明确的原因从蛾摩拉迁走了,而剩下的人……归栖者暗中调查时,发现他们近期多少都与商人行会有过密切往来,不管他们有没有受贿,都必须从名单上划掉了。”
“太惨了吧。”安赫卡吐了吐舌头,“世上还能有这麽凑巧的事?概率堪比我切结晶时有颗碎屑刚好掉进一只老鼠的鼻孔里。”
“……让人印象深刻的类比。”埃斐评价,“不过,很明显能看出这是有人刻意干涉的结果……唯一让我不解的是,对方明明有能力得到这样隐秘的情报,但实际呈现出的效果,仿佛那个人只是想干涉我建立检察院的进程。”
安赫卡啧了一声:“为什麽要因为敌人没有坑害自己到底而惋惜啊……”
“不是惋惜,只是感到奇怪。”她说,“要从蛾摩拉截取情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对方真有这样的能力,应该知道这份情报有许多让自己获益的途径——但从结果来看,我认为做这件事的人并不聪明。”
她用指尖轻轻点击桌面:“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截取情报和安排布局的或许是两个不同的人,而且彼此并不熟悉,但如果那个人在蛾摩拉没有更好的帮手,说明对方在蛾摩拉的势力没有那麽深,可对方又该如何获得这样珍贵的情报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苦恼这种没有意义的事,而是考虑以后怎麽样更好地保密情报。”
“……也许你说的没错。”埃斐一口饮干了药剂,感觉到胃袋因恶心而紧缩——不同于澄澈美丽的外表,醒神剂的味道可谓是灾难,“直到我躺进棺材里,都会记得这股味道的。”
安赫卡都快翻白眼了:“你就不能说点更吉利的话?”
“如果我现在不是那麽力不从心的话,大概可以吧。”埃斐苦笑一声,“先是检察院进展不顺,然后以色列的归栖者又出了问题……真是让人困扰。”
“是以色列让你困扰,”安赫卡揶揄道,“还是拥有以色列的人让你困扰?”
“安赫卡……”她无奈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去爱一具空有熟悉面貌的躯壳。”
“别那麽悲观嘛,也许哪天我真能研究出恢複感情的魔药呢?”说着,安赫卡忽然收敛了笑容,“说真的,你就这麽信任我?”
埃斐瞥了她一眼:“你都在蛾摩拉担任学府院长多少年了,到现在才打算问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