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问我?!”阿娜特瞪大了眼睛,双手插在腰上, “世界上最兇狠的人”和“世界上受了最大委屈的人”——这两种南辕北辙的特质毫不违和地同时出现在她脸上,“问一问你的信徒, 看看她究竟对我做了什麽!”
诚然, 她长得很美丽,称得上是风姿绰约, 不过在耶底底亚看来,对方还没有美到足以让所有人为她神魂颠倒的程度。他很肯定几年后的塔玛相比她不会有任何逊色之处,更不用说现场就站着一位真正的女人——蛾摩拉的女王,尽管她从不以美貌闻名,但那只是因为她在其他方面的才能实在过分有名。
何况他原本就对迦南人的神明诟病颇多,他们不过是一群有着特殊力量的人类,甚至比一般人更加情绪化,比如巴尔性格中那过多的感性,而阿娜特……至少目前看来,她不过是一个被与生俱来的美貌和血统宠坏了的小女孩。
“她?”巴尔愣了一下,“噢,你是说希兰?他只是长得很漂亮,但他是男孩。”
“我当然知道那个金头发的小鬼是男孩!”阿娜特翻了个白眼,“父神在上,他简直是一个缩小版的你,空蕩蕩的脑袋里除了愚蠢无余一物,而且更聒噪……”
“注意你的言辞。”埃斐阴沉地开口道,耶底底亚注意到她的发尾有轻微蜷曲——灼烧残留的痕迹,“阿娜特小姐,你不仅未经允许就擅自踏足我的国家,毁坏我的农田,对我和我的部下大放厥词,现在甚至还打算羞辱我照顾的孩子,我想你应该不会乐观地认为自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轻易地离开这里吧?”
她的声音犹如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阿娜特的骨头,后者呻/吟了一声,颤抖着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喉咙里发出小动物受伤般的抽泣声。
“猊、猊下……您到底对她做了什麽……?”巴尔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被激发了怜爱之情,或者说,他看起来像是撞到鬼了。
“我能对她做什麽?”埃斐难得流露出不耐之色,“如你所见,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
“也许是在这之前……”
她加重了语气:“在这之前我也什麽都没做。”
“是的,我们都可以为猊下作证。”乌利亚适时地开口道,“这位女士忽然从天而降,浑身燃烧着熊熊烈火,为了防止火焰点燃干草,哈兰把水缸扣到了这位女士的脑袋上——这也是整个过程里唯一称得上有些失礼的举动,然后她用神力把哈兰甩到墙上,并扬言要杀死他,这才惊动了屋子里的猊下。”
“对一副老骨头来说可真是不容易。”哈兰叹了口气。
乌利亚点了点头:“而且您应该也看到了,巴尔大人,阿娜特女士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既没有戴上镣铐,也没有被绳索捆住手脚——当然,我们短暂地束缚了她一段时间,但确定她不再具备攻击性后就为她解绑了,我认为蛾摩拉已经尽到了应有的礼节。至于您的妹妹为什麽会心甘情愿地被关在这里……其实我们也很意外。猊下出来之后,只是勒令她立t刻住手,还没来得及做什麽,她就忽然瘫倒在地,虚弱地抽泣起来。”
“可惜她身上消散的火星还是点燃了一部分农苗。”哈兰补充道,“很高兴我们最终在火势扩大前成功阻止了它。”
“就是那个女人!”阿娜特的声音听起来既恼火又伤心,这让她的怒骂听起来像是在放声大哭,“她……她肯定用了什麽邪恶的魔法!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感觉浑身失去了力量……父神在上,只要她发出命令,恐惧就如暗潮般将我吞噬,她一触碰我,我的身体就像被地狱之火焚烧一样灼痛……”
这种情况倒是很罕见,耶底底亚一时间也很难想出一个解释。
埃斐确实是蛾摩拉之王,对这片土地拥有统治力,而且巴尔神是用本体降临的,这种情况有点类似于神明选择了自己的人间代行者,此时整个国家就像是一个独属于王的魔术工房,除非国家遭到侵略,或王权遭遇叛变,使得王的统治崩坏,否则王可以拒绝一切不愿意见到的客人。
这种强制力理论上也作用于神明,只要对方的力量弱于这片地界的守护神。
巴尔虽然是名义上的衆神之王,但阿娜特的力量真的弱于巴尔吗……?
而且这种强制力的影响也仅限于“拒绝”,除了美索不达米亚远古时代的极少数例外,从不存在人类能够惩罚神明的情况,除非神明是在借人之手铲除自己的仇敌,在整个过程中,人只起到了工具的作用,这种关系当然不适合用于埃斐和巴尔……事实上,巴尔才比较像是那个“工具”,一个会自己种地的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