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把马格努松的尸体藏起来是而非常有必要的,然而他实在太沉了——一个人如果天天吃铁砧长大, 大概就会有他那麽沉, 而且耶底底亚实在不想多碰这家伙一下,所以他们离开前只是带走了他的钥匙串,以及桌案上的一盏油灯。
这个洞窟不像是人工挖掘出来的産物,更像是水流溶蚀山岩后形成的, 地面崎岖不平,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腥味。
耶底底亚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岩壁前行,一边低声问道:“话说回来, 你是怎麽逃出来的?那些人贩子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塔玛也小声回答, “他们可能误以为我是……处子,年幼又相貌出衆的处子奴隶似乎很珍贵, 需要和普通的奴隶分开关押,说是要防止传染疾病什麽的。”
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对方描述中的某些细节:“但他们还是把你关在笼子里了?”
“嗯。”塔玛点了点头, “但因为那个区域的奴隶很少,所以看守也很少, 后来外面好像发生了什麽事情, 看守的同伴叫他出去看热闹什麽的……大概是觉得这里关着的都是孩子不太有胆量逃走吧,两个看守就都离开了, 我就趁机用铁针把锁打开逃走了。”
“……铁针?”
“拉哈特教会了我一种把铁针藏在头发里又不容易掉的方法。”
没想到这家伙都能有派上用场的时候——除了很会说话哄小姑娘外,耶底底亚过去基本把他当作希兰二号(虽然对方并不经常哭),没想到对方有朝一日竟会无意中成为解救自己的关键人物。
耶底底亚心里多少为曾经把他和希兰相提并论有了些愧疚……尽管如此,这不代表他不会向埃斐报告他试图用花言巧语挑逗塔玛的事情。
埃斐……
一想起这个名字,便有一股倦意和依恋感涌上他的心头。
不知道对方如今在哪里,是否也因为他们的下落不明而担忧不已……耶底底亚从不怀疑埃斐的能力,但前提是没有魔法的参与,即使她能循着奴隶商队的行径痕迹找到河道口,也万万不会想到他们是被魔法传送走的。
乐观一点的想法是,只要他们能找到能够逆向传送的魔法阵,或许就能刚好碰见在附近苦苦搜寻的埃斐……尽管这个乐观的想法简直让人绝望,他们已经在洞窟里走了一段时间,甚至没有找到一条有自然光渗进来的缝隙。
耶底底亚感到身心俱疲,虽然他的伤口因为魔力运作已经愈合了,但之前失去的鲜血并不会回来,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几乎分不清岩壁上的油灯是原本就这麽暗淡,还是他两眼发黑的缘故。
正当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之际,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愕的叫声,是塔玛——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扭头去看她的情况:“怎麽了?是灯里的热油溅出来了吗?”
“不是……”塔玛吸了吸鼻子,难以掩饰声音里的呜咽,“我的脚被什麽东西咬t住了,好疼……我动不了……”
耶底底亚用灯找了一下她的脚下:“……有点糟糕,是捕兽夹。”
塔玛明显在压抑自己,但声音还是颤抖起来:“我会变成残疾吗?”
“倒也没有那麽糟糕。”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捕兽夹的铁齿咬合后间隙很大,虽然也有金属受潮生鏽导致错位的关系,但从夹口的焊接处可以看出,两边的铁齿原本就不是严丝合缝的……也幸好如此,否则除了魔法和截肢,他还真想象不出还能有什麽更好的结果。
马格努松关在内室的奴隶都是年龄不大,尚未发育的男孩,这个捕兽夹看起来倒更像是用来捕捉中等体型动物或成年人的,大概率是为了防止有手下想要窥探自己的秘密而布下的陷阱。
“光用一只手没办法把它打开,塔玛,能帮我拿一下油灯吗?”耶底底亚试图找些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对了,你来的路上有看到帕提和雷纳吗?”
塔玛摇了摇头:“我一路上都是朝着人声少的方向走的。”
耶底底亚发现她不再用自己的名字作主语了,也许过去的那种措辞只是她内心一种无法定位自己的迷茫表现——作为押沙龙,这位完美的以色列王子的妹妹——由于兄长容貌出衆,头脑聪颖,从小就受到周围人的瞩目,而她在前者的光辉下迷失了自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兄长的附属品。
用名字作为自称,大概是她将“塔玛”和本我切割开来的方式。
他本该为对方找回了本我而高兴,但一想到这一切所付出的代价,嘴角的笑容便不免苦涩起来。
打开捕兽夹后,耶底底亚并没有把它扔到角落,以眼下的情况,这件东西后面或许还能有其他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