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够了。”所罗门重重地叹了口气,“何必再继续这种拙劣的僞装呢?巴尔神,你应该不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迹很可疑吧?”
“巴尔神?”希兰生气极了,“你不会疯了吧?耶底底亚,不要随便看到什麽金色头发的家伙都当作巴尔神,你知道神庙里的巴尔神像长什麽样吗?巴尔神可是代表着太阳、丰收和风暴的神明,身姿高大英武,是任何人都要瞻仰的人物,才不是这种哭丧着脸的小鸡仔呢。”
闻言,男孩发出了一阵如小动物般呜呜的抽泣声,希兰只好拍了拍他的背脊作为安慰:“别难过啊,伙计,我承认你长得很好看,有希望成为猊下的宠物三号,不过和巴尔神相比,你当然还是差得远了点。”
听到他的安慰,男孩的哭声变得更响亮了。
所罗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她:“您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也不算完全不惊讶。”她说,“之前我就多少料到这孩子有点不同寻常,但也没想到他居然是神明。”
埃斐对神没有什麽特别深入的研究,然而——就像她也莫名掌握着一些记忆中从未学过的知识一样——她对神也有属于自己的理解。
比方说,她知道以色列信奉的雅威和巴尔、伊勒、阿娜特等神明不同,后者基本都是一系列自然现象的具现化,她称之为“自然神”,雅威却是某种更趋近人类幻想的産物,它身上寄托着人t类对于一切未知的敬畏。
这种敬畏的具体体现是雅威降下的神罚更能唤醒人们内心的恐惧,但反过来说,它所能解决的问题也无法超脱人类文明的桎梏——它无法引导人们走向比君主制和奴隶制更好的制度,无法将信徒们口中那“可以治愈一切疾病和伤痛”的医学智慧传授给世人,也无法对一些人类进化途中的残余部分作出解释,比如人为什麽会有智齿?以及人类明明已经不需要通过竖起毛发对敌人表示恐吓了,为什麽还保留着立毛肌?
也许这些认知并不如大卫,所罗门那般深刻,但往往能解决绝大多数她所遇到的问题……但这“绝大多数的问题”,并不包括眼前这位晕倒在她农场门口的迦南主神巴尔。
“所以他真的是巴尔神?”希兰看上去快要晕倒了,“巴尔神在上——不对,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麽?是摩特1的恶作剧吗?”
“正常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巴尔怯生生地回答,“但我现在暂时失去了神格,用成年的姿态很耗费力量,所以才一直保持着孩子的模样。”
“失去了神格?”希兰看起来快要晕倒了,“那是不是说明提尔快要完蛋了?”
“和提尔这个国家无关。”埃斐解释道,“对自然神而言,神的力量分为神格和神性,神性是力量的源泉,神格则是神依靠权能可以支配的力量。神明的神格不会毫无来由地丧失,一般只会因为某种原因被剥夺,你最近有何其他神明发生过战斗吗?”
“我……我向塔尼特宣战了!”
“哈?”希兰似乎是想发出惊呼,但实际听起来更像是他被吓得打了个嗝。
“我不能再看着人们把年幼的孩子当作祭品献给神明了,怎麽能牺牲无辜的幼小生命为自己谋取利益呢?如果是正派的神明,就应该拒绝这种祭祀方式才对。”巴尔说,“如果我赢了,塔尼特就要离开西顿返回迦太基,如果塔尼特赢了……呃,她没要求什麽,打败我之后也没有剥夺我的权能,只是让信徒推平了我的神庙。她好像是那种只要你提出了要求就会回应的类型。”
神明战败后被推平神庙只是正常的流程,意味着这位神明在这座城市里不再位列主神,但并不禁止信徒们供奉和祭拜,巴尔神也不算是被驱逐,只是他在西顿境内受到的尊崇降低了。
听到这里,所罗门才稍微有了一点兴趣:“这种回应的对象也包括了神明?这倒是很有趣,在多神信仰中,除非是血脉相连的神明,或者是夫妻神,否则神明一般很少会回应其他神明的要求。”
“既然你没有被剥夺权能,看来神格丧失只是暂时性的?”埃斐询问。
巴尔点了点头:“只要在我的神庙里修养一段时间,或者等来年的第一场春雨降临,对庄稼布施祝福之后,我的神格就可以恢複了。”
“乌利亚近期会经常在农场和提尔之间折返,可以顺带捎你一程。”埃斐说,“等你到提尔后,麻烦代我向阿比巴尔问好。”
“不行!”巴尔把身体藏进毛毯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灰蓝色眼睛,“不能去提尔……如、如果阿比巴尔王得知我被塔尼特打败了,说不定也会放弃我转而去供奉塔尼特,这样的话,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