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卡叹了口气,但埃斐知道她不是被她的话说服了,而是放弃了试图和她争论这个问题的想法——因为她没有爱过任何男人,也没有怀过孕,她不懂得女人的“母性”,对方认为她不可能对此感同身受:“至少你得承认,我们假设中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是啊,你出去问十个人,十个人会这麽告诉你,出去问一千个人,一千个人会这麽告诉你。”埃斐说,“他们会说,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会说,女人生来就是渴望做母亲的,所以她们必然对自己的孩子怀有母性……在你成长的过程中,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这麽说的,于是一个女孩就得在她自己都没有享受完童年的情况下成为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否则她就要因为自己的无情而受到指责。”
诚然,暗嫩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他的性命,但那是他应得的,塔玛遭受的一切却是毫无理由的噩梦,因为这可笑的“世俗的想法”,她甚至有可能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偿还暗嫩留下的孽债,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怎麽会允许这样荒诞的故事存在?
“但他们不会告诉你,‘天哪,只要我去奸/淫一个女孩儿,她就会生下我的孩子并把孩子抚养长大,真他妈太棒了’;他们不会告诉你,尽管他们高高在上地指导你应该生下这个孩子,但他们不在乎你究竟该如何把孩子生下来,你该如何度过艰难的孕期,是否能在分娩中活下来,因为那孩子又他妈的不长在他们的肚子里!告诉我,安赫卡,你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这是你内心的真实所想,还是因为你周围的所有人都这麽说,所以你告诉自己,你也应该这麽认为?”
安赫卡没有回答——当看到她惊慌的神情时,埃斐的内心一阵颤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抱歉。”
“没什麽。”对方讪讪道,“不过我确实……也很少见到你这样……”无限t好文,尽在
“我明白你的担忧,安赫卡……但唯独这件事,这是我绝对不会有任何退让的。”吞咽唾沫时,她感觉喉咙因为干涸而涩痛,“不错,我从未疯狂地陷入爱情中,也没有怀过孕,也许我无法体会你们口中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母性’——直白点说,在我看来这种说法不过是言语上的鞭笞,唯一的区别是,现实中的鞭子会落在驴身上。”
“塔玛是一个孩子,而我是一个大人——这就是我应该知道的一切。当她还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时,我应该予以她正确的引导,而不是放任她落入非议的漩涡中……我不会允许这个世界在倾轧了她之后,还要贪婪地向她索取更多。”
一阵漫长的沉默。
如果不是塔玛轻微而绵长的呼吸,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在流动。
“我明白。”在经历了极度紧绷的情绪后,安赫卡忽然笑了出来,“感谢魔术工房的隔断效果吧,否则整个快活窝都该听到你的声音了。”
和她一样,安赫卡也是一个难以从外表上判断年龄的人,埃斐知道她年龄应该不小了,但她此刻的笑声听起来像一个小女孩。
埃斐就这麽看着她放声大笑,然后笑声一点点萎靡下去,好像刚才的笑声已经令她精疲力尽了。
“说真的,埃斐。”她说,“我真该早点认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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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个名叫安赫卡的巫医竟然是一名魔女。
一阵躁意涌上了所罗门的心头。倒不是因为魔女会对他造成什麽影响,而是他愈发感受到了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后果——自从来到了他的“未知”身边后,周围的一切都在脱离他的预估。
在埃斐附近时,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遭遇什麽,而这种混沌未明的状态还催生了另一种令他陌生的情绪,“焦躁”。
而且自从离开以色列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神的声音,是埃斐的存在干扰了神将意志传达给他的渠道,又或者因为如今的现状是神所满意的……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埃斐的旅程不会因为他有任何改变,她是气势汹汹、一往无前的海啸,而他不过是一小片被她带动的浮沫。
正当他陷入纠结之际,埃斐的声音在几步开外响起——这使他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结果只看到了阳光透过丝带后发出的玫红色。所罗门暗暗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我们需要在这里住两天。”
随后是乌利亚隐忍的声音:“一定得是这里吗?”
埃斐咳嗽了几声,但所罗门能想象她脸上戏谑的表情:“钱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