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有一个人出门散步,在经过一处沼泽时,刚巧不幸被闪电击中,并且死亡。与此同时,他旁边刚好也有一束闪电击中了沼泽,并且沼泽发生了反应,産生了一个与刚才死掉的人完全相同的生物……”
“沼泽人与死者的构造完全相同,大脑的状态也完全被複制了下来,保留了死者的记忆和知识。”他接过了她的话,“我一直在想,沼泽人是否可以与死者完全划上等号呢?还是说,只要是不同的存在,就不能视作是同一个人……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另一个人回到他爱的人身边。”
她没有回答,但对方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不过,无论答案如何,等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也不重要了,因为我想听到的只有那个回答而已……哈,虽然是我自私的想法,可那一天如果能是和你重逢的日子就好了。”
太阳终于升到了海平线以上,新的一天要开始了,白发青年却慢慢失去了原本的形体,她看着他身躯逐渐剥落,消失在海潮白色的浮沫中……他们都知道这个梦即将结束,梦的主人很快就要醒来了。
“埃斐。”他的声音也几乎被海风吹散了,“到时候……请用那个名字称呼我吧。”
第一百零一章
第二天早晨, 四十二和静谧一同啓程前往亚兹拉尔灵庙。
亚兹拉尔灵庙位于幽谷深处,需要经过一段蜿蜒嶙峋的峭壁。峭壁上的通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路”,只是山体风化后留下的沟壑, 就像一个人自然衰老后的皱纹, 让人很难分辨哪一条才是通往目的地的正确方向,即使有熟悉的人带路,也需要走上整整两天。
在现代时,她还时不时嘲笑某个法国公司制作的游戏是爬墙模拟器, 如今才意识到是自己见识浅薄了——显而易见, 刺客们确实对“攀爬”这项技能轻车熟路。
临近黄昏时,静谧提议她们在一个供礼拜之人歇息的小屋度过一晚。
诚然,昨夜在梦中获悉的真相令她心焦如焚,只想快一点抵达亚兹拉尔灵庙……不过她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 无论是“缇克曼努”还是“摩根勒菲”,都不是以身手敏捷闻名的英灵, 而这也不是什麽w+alt键就能吸附在墙体上的世界,她没办法像其他哈桑一样, 仅凭微弱的月光作为指引, 就能在断崖绝壁上行动自如。
她们落脚的屋子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门上的铰链已经生了红鏽, 拆解时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响,地板因为过于干燥的天气而有了裂纹, 时不时有蝎子和黑色的甲壳虫从罅隙里爬出来,爬过布满灰尘和砂砾的地板, 躲进了布满重重蛛网的角落。
静谧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但还是羞赧地朝她笑了一下,仿佛很不好意思。
和咒腕的哈桑不同, 百貌和静谧都是活跃于其他时期的刺客,观念和这个时代的原住民有着很明显的区别。虽然她与静谧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可以隐约感觉到对方生前接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这似乎与她生前的刺杀对象多为权贵之人有关。
“抱歉。”和名字一样,这个女孩身上有一股安静的气质,“只能请您暂时忍耐一下了。”
“无妨。”她捡起了地上的枯枝,应该是上一位借宿者留下的,因为被丢弃了很久,上面缠绕着一层白色的蛛丝,她将它们垒成一小摞,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
静谧有些呆滞地看着她做完了一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您……您干活很熟练呢。”
“我以前也有过艰苦的日子。”当她和年轻的卢伽尔班达一起周游列国的时候——当然,露宿野外并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永远是那个当王的人,“介意讲讲初代山之翁是一位怎样的人吗?”
“先祖大人?”静谧愣了一下,“我并不常见到先祖大人,所以无法描述得很到位……”
“威严?”她试着形容,“冷漠,有压迫力?”
“一切词彙都可以形容他,一切词彙都难以形容他。”静谧说,“先祖大人即是死亡的化身,而那些世俗的词彙只是死亡的延伸,是死亡的各种姿态。”说到这里,她似是陷入了沉思,“但先祖大人本身的模样,应该是死亡最庄严肃穆的样子。”
对方没有再说下去,而她也没有再问。看得出来,哈桑们很避讳提及那位初代山之翁,就像很多宗教的信徒们不愿提及自己所信奉的神明的名讳一样,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冒犯。
入夜后,四十二在窗框边倚着墙坐了下来,这样便于她第一时间感知到时间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