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看时机差不多,端来酱菜,和同窗们展现一下友情,挨个儿分食一片。不少孩子平时居家什麽山珍海味没吃过,压根儿不吃这玩意儿,顶多看家中老仆佐酒吃过,可是这段时间不是胡饼羊汤,就是烙饼泡茶,难得吃到一片口味重的腌菜,他们面露嫌弃地尝了一口,惊觉此物简直是人间美味。
不少学生腆着脸来讨食,叶薇委婉地说,她的存货其实也不多。沈如意一听就明白了,他立马举起银钱怂恿,那就花钱买。
对,花钱买!学生们纷纷响应号召。
于是乎,叶薇和好友们一唱一和,酱菜一夜之间被天真的学生一扫而空。
车内,裴君琅擡指撩帘,看着叶薇屡试不爽的伎俩,一时无言。一群乳臭未干的蠢货,实在太好骗了。
-
就在学生们即将抵达泉州的那日,他们远远看到边城上空飘起的浓郁烟火。
原来,泉州刺史因家人落入白莲教之手,竟被羯人收买,谎称一支往返西域进行贸易的大乾商队受困于城外,被羯人骑兵包围,恳求驻守边城的周家将领周跋,派出中军队伍去接回商队,避免同胞惨遭羯人铁骑的残害。周跋不愿眼睁睁看着大乾子民丧命于蛮骑蹄下,即刻派出麾下部将,率领五百精锐骑兵,前往关外营救胞族。
这几日,周家能够下达军令调兵遣将的周跋将军,正好要亲自去接应一批来自漳州沈家送的军需辎重,他将都城交给刺史来守护,如有异常,便用春鹰报信,请求支援。
然而,周跋不知的是,刺史包藏祸心,这一道任命的军令,等同于让边城羊入虎口。然而,就在将军出行、精锐骑兵出城救人的时刻,泉州刺史忽然大开城门,恭迎数千名埋伏在城外的羯人王庭骑兵闯入关隘,四处烧杀掠夺。
边城骤然生乱,又没有主将守城,军所很快炸营,火光四起,黑烟滚滚。军士们慌忙地持起武器,骑上骏马,部将们闹得人仰马翻,一边想要收複溃兵,一边想要点燃烽燧,放出春鹰求援。
只可惜,羯人早有準备,他们一吹骨哨,尖锐的啸鸣刺破长空,听到讯号的鹰隼鼓吻奋爪,从草原深处旋来,乌泱泱的一群飞鹰,好似遮天蔽日的铅云。
训练有素的猎鹰用鈎爪锯牙,死死抓住那些妄图飞出边城报信的春鹰,不过一个爪骨用力,弱小的鸟兽便被撕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鸟兽的血液、羽毛、碎骨,如雨淋下,一点一滴落在守城军士的脸上,腥臭味沖鼻。
春鹰死了无法报信,烽燧被叛军占领不能点火求援,主将不在城中,边境出了内鬼……他们必死无疑!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绝望,犹如沉甸甸的巨石,盘踞在衆人的心头。
羯人的气势兇悍,他们手持硕大弯刀,骑着健壮的战马,杀气腾腾地沖来。马蹄声穿云裂石,隆隆入耳,地皮也随着万马奔腾而颤动,风激电骇,声势浩大。
那些羯人骑兵的马鞍四周,还悬挂无数人头,有女人、老人、甚至还有四五岁的孩子,这是他们的战利品,特地让大乾国的军士亲眼看着,他们的无能与怯弱,他们保不住任何子民。
兵丁们的心理防线崩塌,一时失神,头颅就被敌军长刀利落斩下。昔日有说有笑的朋友,转眼间就成了羯人的刀下亡魂,军士们惊骇之余,又满心不甘心,他们持枪、刀,杀红了眼,甚至是大开军库,将守城的机关器械往外搬运,用来攻打敌军。
可是他们忘记了,大乾国边城的粮草、守城器械充足,他们的优势一直是守城战,论骑兵的应战能力,他们又如何敌得过这些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只会损伤惨重。
等到叶薇他们的车马赶到时,羯人已经杀进城中。城中子民满脸悲戚,奋力逃亡;保护黎民百姓的军将持枪泣血,即使断腿断手,仍负隅顽抗。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倒伏的尸体,血海尸山,剑树刀山。
不少学生一直在歌舞升平的京城长大,从来没见过这麽血气淋漓的残酷画面,一个个被吓得肝胆俱寒,捂住嘴,扶墙呕吐。
随行的老师们知道情况不对,纷纷飞身上前,抓住奄奄一息的兵将,追问情况:“发生什麽了?羯人怎麽攻进来了?援军呢?周跋将军呢?!”
军士忍住断骨的疼痛,龇牙咧嘴,道:“刘刺史通敌叛变!泉州沦陷了!周跋将军出城接收军需,尚不知情!大人,我们的春鹰送不出求援信!帮帮我们,大人!”
情况太棘手了,谢道玄扫了一眼远处城门边上的烽燧,对叶舟道:“你用春鹰送信,顺道斩杀叛臣刘刺史,我去点燃烽火台请求援军,我们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