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伦,”一道听上去不太精神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这个名叫洛伦·切里的青年闻声后叹了口气,还是将马车停下。他松开手里的缰绳,然后身手矫健地跳落下来。
只是却苦了突然遭遇急剎车的乘客,维兰瑟狼狈地在木板上滚了半圈,才堪堪将怀里的原渔护住,他不满地抿紧唇角,还是跟随着洛伦离开这辆马车。
“喵呜?”这人大晚上在外面游蕩,也会被抓到监狱里吧?
车上的油灯摇摇晃晃,将这个拦路人的身影拉得细长,看上去古怪得紧。不过他一直垂下头,原渔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威尔先生晚上好,你现在还在外面散步?”洛伦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和,褪去先前的恶劣,就这般简单地将寒暄的话语说了出口。
眼前这个弯曲着膝盖,身高大概有一米七的干瘦男人终于擡起头。
原渔刚开始还没太留意,直到维兰瑟的手指细微地收紧,她似乎察觉到什麽,这才仔细端详起来,却蓦地被眼前的可怖景象吓得够呛。
原以为这位威尔先生只是戴着副墨镜,可认真观察后才发现,附在他高而尖的鼻梁前那两个圆圆的物体并不是镜片,居然是……被深深戳进眼眶里的两枚硕大的图钉,双目都完全被刺穿,乍一看的确像是副立体镜框。
就在此时,眼眶里的血水沖刷了图钉的斑驳鏽迹,浑浊的暗红液体顺着脸庞流淌下来,黏糊着如同敷了层油膜,瞬间让整张立体的脸看上去面目全非,叫人不忍直视。
他的身上穿着的这件并不符合现在时节的单薄背心随海风吹起,原渔也注意到在威尔先生的心髒部位处,同样被插了根带有螺旋纹的铁钉。胸膛的伤痕过于深,存活的可能性大约为零。
“喵呜?!”这还是活人吗?!
她身上的绒毛都无法自抑地竖直起来,将心底的惊惧吞咽下,连忙扭过头看向洛伦。
“我在找回家的路。”威尔先生对任何诧异的目光都好像毫无感觉,他慢吞吞地嚅动着干裂的嘴唇,细碎的声音透着股彷徨感,倒让这惊骇的场景变得没那麽可怕了。
“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家。”洛伦示意他们都坐在车上,位置顿时有点拥挤起来。维兰瑟面无表情地与原渔一起凑到角落处,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洛伦看着维兰瑟这副淡定的样子,眸光幽深了几分:还以为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异乡人……特别是那只猫,看上去似乎能读懂他们的话语与情绪。
总算来了些乐子,让他的生活不至于那麽枯燥无味了。
“年轻人,从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你是刚来这里的吗?”马车驶在颠簸的路途上,威尔先生的“眼睛”落在维兰瑟的身上,扯出的笑容因为唇边沾染的血色污渍而变得诡异。原渔动了动耳朵,感觉脑壳有点发麻。
“是的,先生,听闻阿帕罗小镇风景优美,所以我想要来此地谋求生计,顺便看看是否能够定居下来。”维兰瑟顿了一瞬,留意到男人疑惑的表情,又继续说,“如您所见,我是一名理发匠,游走于各处为需要的人理发。”
“这是个不错的活计,”威尔先生擡起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稀疏的毛发,“你知道吗,我年轻时也跟随过不同的师傅学过许多手艺,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喜欢的。”
他摊开与身型不符的宽厚手掌,上面布满粗糙的厚茧与一些细小伤疤,一道道都是无法磨灭的印记:“我是一名木匠,每当这个镇上的人要置办新家具,基本上都是来找我去帮忙制作。”
“我的手艺在这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他的话音里带上了自豪,连有点佝偻的脊背都挺直了些。
威尔先生的家并不远,这是座带有花园的独栋建筑,被木栅栏围住。门口放了个信箱,隐约能看到里面塞满的都是已经枯萎的干花。
围栏的门并没有锁上,轻而易举便能被推开。洛伦摘下帽子,露出一头有些乱的半长卷发,他微微弯下腰身,礼貌地请威尔先生走进屋子里。
“小洛伦,我和这个年轻人聊得很开心,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请允许我邀请你们进来喝杯茶吧。”威尔先生停下脚步,静静地“看”向他们。
“威尔先生,今晚我还得送他们离开,恐怕不太方便……”洛伦显然不愿意逗留在此处,可维兰瑟的话语却破坏了他的打算。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感谢您的邀请。”原渔已经跳落到地面上,与维兰瑟并肩而行,跟随这位屋主一路穿过小花园来到门廊前,完全没有将身后浑身流露着不悦的洛伦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