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页

雌鹰口中含混不清的野兽嘶叫亚瑟兰德没有在意,他一剑便要结果了这个胆敢暗中袭击他妻子的凯美拉,罗莎琳却说:“等一下。”

伊里斯王一怔,他将长剑改为横在雌鹰凯美拉的脖颈间。亚瑟兰德的眼睛紧盯着凯美拉人的动向,嘴里却向罗莎琳说:“爱琳,对恶人的慈悲便是对善者的作恶,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心软。”

“没有,我没有心软,”罗莎琳说,她注视着那委顿在地的雌鹰凯美拉,“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是看她这样痛恨人类,死到临头了还在诅咒人族,因此想要问她几句话。”

人族女子这句话说出来,喘息着的雌鹰凯美拉却将一双眼睛从仇恨转为惊愕地看了过来。

她震惊地说:“你这个皮拉的女儿怎麽会懂得赫卡缇语?”

254

后来罗莎琳知道,“赫卡缇语”是凯美拉创造出的野兽语言,自成体系,凯美拉的狼王将野兽的语言以他们信仰的赫卡缇女神命名。

这时的罗莎琳只是怔了一怔,她心里很快明白:同空灵大陆任何生灵无障碍的语言交流能力是欧珀石带给她的福祉。但是表面上,罗莎琳只是平静地用兽语说:“你是我的俘虏,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我的问题,你同样也可以选择沉默。”

她这样说着,手持火把站得近了一些。火光照耀下,罗莎琳也终于将这一个雌鹰凯美拉人瞧得清楚:

身形是类似普通人族的身形,有手有脚,个头同她差不多大小,只是雌鹰的背后拥有一双羽毛覆盖的棕黑色双翼,还有腿下是一双脚掌大小的利爪。

这怪物一样的身体形状没有令罗莎琳吃惊,她心中暗暗震惊的是那一张脸:

那是一张完完全全的属于鹰类的脸,没有人类的五官,而拥有雌鹰的眼睛与尖锐的喙,长长的羽毛一直盖到脖子上——这是一张动物的脸,可是这张脸上却拥有着属于人类的表情:厌恶,仇恨,惊疑不定,这些神情,完全是属于人类一般的面部表达了。

凯美拉人显然还具有着野兽的特性,和人类算不上趋同(对比亚瑟兰德:伊里斯王除了脊背生着附加的双翼,剩下的一切身体结构组织都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脸庞也是人类的脸庞),但显然的,凯美拉人的精神已经完全可以胜任複杂的情感与语言交流表达。

“我问你,”罗莎琳沉吟了一下,“我确信我们没有过沖突,你如此仇恨我们,是否纯粹只是因为族群的不同,还是有着其他的什麽原因?”

255

“你如此仇恨我们,是否纯粹只是因为族群的不同?”

罗莎琳其实并没有期待这个凯美拉真正诚实地回答她的问题。她将他们当做“类人”看待,就也同时假定了他们具有人类的恶意与狡猾。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雌鹰凯美拉用一只残眼盯着她,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突然不可遏制地大笑了起来。

“那我也问你,”她大笑着,用兽语说,“一只凯美拉杀死一个人类,和一只狮子杀死一只白兔子,它们有什麽不同?怎麽前者就是邪恶的,后者就是自然法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罗莎琳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而雌鹰凯美拉“嗬嗬”地一边咳血,一边大笑着说:“看一看你现在身上穿着的御寒的皮毛吧,僞善的人类。你在猎杀这一只凯美拉并将它的皮剥下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它和你有没有沖突?你是不是只是纯粹因为族群的不同,便将它轻易地杀了?”

罗莎琳一默,雌鹰冷笑一声:“这一张皮毛不够的话,你可以亲眼去看一看威廉三世的宫殿里,有多少毛皮大衣挂在他的情妇的衣橱里——有多少凯美拉无辜地死去,只是因为他的情妇们的虚荣与攀比。又或者,你可以看一看他的瓦尔德莫宫殿里,只是为了装饰与漂亮,割下并挂起了多少无辜麋鹿凯美拉的头颅——怎麽,人类为了自己的玩乐猎杀我们就是天经地义,我们杀了人,就变成了罪无可赦?”

黑夜中,夜鹰凯美拉一只受伤的眼睛落下血泪来,另一只眼睛这样盯着罗莎琳,她口中那冷嘲热讽的大笑声,逐渐变得哽咽,最终成为了一种绝望与悲怆的哀鸣。

“你说啊,”雌鹰流下混合着鲜血的眼泪,笑着说,“你回答我啊,皮拉的女儿。”

chapter 26

chapter 26

261

这是无月曜日的深夜, 漆黑的天空被火光映出暗暗的红色,浓烟漫天。

罗莎琳站在高高的塔楼上,耳边是鬼哭一样的风的呼啸, 呼吸间是血和硝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