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琳还半坐在那张有着四根帐杆的宫廷床上。她听见亚瑟兰德这样说,并没有感到不满,而是理解地点了点头:“足够公平。”
她叹了口气,向他致歉:“对不起,站在我的角度,这一天算是我的新生,是我正视这片大陆的第一天。对我而言,我必须学习与了解这个对于我来说是全新的世界,我却忘记了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这样说着,她微笑了一下:“真是谁都有以为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时候,不是吗?”
当然亚瑟兰德也没有过度地苛责她,只是轻柔地说:“ipress , rosald”
罗莎琳愣了一下,亚瑟兰德用手指支住下颌,挑了挑眉:“你是一个所谓的……科学家,不是吗?现在,立刻,展示给我你能做的。如果你失败,不必怀疑,你的后半生将永远被禁足在这个房间,更不要谈你能够在格兰平得到什麽样的工作。”
罗莎琳只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她爽快地说:“行。”
73
很久很久以后,伊里斯族人的传说里依然记载着一个神奇的故事:一个黑色头发与黑色眼睛的女巫在空灵大陆纪年386年炎季的第一个半月曜日,使用了来自黑色大地的魔法,同时震击了十二名伊里斯族的骑士。
当然亚瑟兰德知道这个“魔法”不是真的魔法,因为他在凯汀斯斯普林斯偏殿的小房间里见证了整个事件颇为漫长与艰辛的诞生:
被禁足以证明自己的罗莎琳向他索要了两块薄而软的铜板(她本来需要的是名叫“铝箔”的东西,但是很显然这东西并不属于空灵大陆),一支蜡烛,还有一枚长的铁钉子。
亚瑟兰德十分有兴趣地看着她磕磕绊绊地将蜡烛融化并塑造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罐子模样。她在塑造罐子的过程中还几次吃痛烫到了手,不得不使亚瑟兰德怀疑:眼前这人真的是一个优秀的锻造工人吗?
哦,对了,她在塑造蜡罐子之前,首先将两块金属铜浸泡在食用醋里用力地擦拭清洁过,并将它们一里一外地围成圆圈,紧紧地贴合在了蜡罐的外部与内部——如果说亚瑟兰德勉强可以看出“塑造罐子”这个行为的目的,他得承认,这两块被她小心翼翼安放的铜板的作用他就不知道了。
虽然亚瑟兰德并不懂得人族女子一举一动的目的,但是她工作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聚精会神的专注,虽然她也会紧张,流汗,咬嘴唇,但是那一种专注几乎是愉悦的,充实的,富含着创造价值的本真的快乐。它让亚瑟兰德久久地凝望注视着罗莎琳,他几乎觉得她那分明没有什麽道理的动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优美的韵律。
而罗莎琳在亚瑟兰德那奇异的注视下,认真专注地用蜡将罐子口仔仔细细严严实实地密封,最后将长的铁钉慢慢地插入被蜡密封的罐口固定,又调整一下铁钉的位置,使它与罐子内部的铜板相接。
人类女子做完这一步后,显然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她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用手背按了按额角的汗水,紧接着便拿起了一块布料与琥珀石。
亚瑟兰德好奇地看着罗莎琳耐心地用布料与琥珀石摩擦,摩擦,摩擦,用琥珀石接触铁钉,然后再摩擦,摩擦,摩擦,接触铁钉,不断地重複以上的步骤。
这样重複了五六次,人类女子终于放下了布料与琥珀石,一只手握住包面包了一圈金属铜的蜡罐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铁钉(她的脸上真的写着抑制不住肉眼可见的紧张),然后,就在罗莎琳的指尖碰到铁钉的一瞬间,亚瑟兰德听到她轻轻地“啊”了一声。他霍地擡头看过去:
人类女子脸上露出的几乎是手指触碰到利刃一般类似于“吃痛”的反应,可是这个吃痛的反应,却使得罗莎琳豁然展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来——
那是怎样一个笑容呢?亚瑟兰德说不清楚。但是他注视着她,自己的嘴角边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可惜他自己并不知道)。
罗莎琳大大的笑脸上写满了抑制不住的快乐。她将罐子放回了大理石台面上,然后动作更加轻快地摩擦起布料与琥珀石。这一次她比刚才摩擦得开心与雀跃得多了,亚瑟兰德发誓,他能听见罗莎琳的嘴里轻轻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歌声来。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摩擦得太久,就笑着向伊里斯王招了招手:“亚瑟兰德。”
伊里斯王似乎这才惊觉,自己注视这个人类女子的一举一动注视得太过于入神了。他轻咳了一声,矜持地说:“什麽事?”
罗莎琳笑着说:“不是要我给你留下深刻印象吗?试试这个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