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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拉美西斯家的人,骨子里都有那麽一点不合时宜的淡泊。不管是拉美西斯一世还是赛提一世,对于身后事看得并不那麽重,早先赛提就和乌塞尔说过,如果有一天他走了,尽量一切从简,不要浪费国力。

乌塞尔遵照父王的意愿,在祖父的基础上减了一层,然后颁布了命令。这个指令就像一道润滑油,他回来之前,赛提陛下的葬礼事宜也有专人在进行,但是总感觉断断续续的,现在明确的指令下发之后,这些人做起事丝滑顺畅,效率一下子提了起来。

程閑不过是休养了1天就被告知明日要出席赛提陛下的祭祀典礼。

还是在第一神殿,短短时间内,她居然在这里到访了3次。

作为下一任王妃,她跪着的位置是距离赛提陛下的遗体最近的地方,近到只要擡头,就能看见那栩栩如生的容颜,脸色都还是红润的,让人不禁怀疑:这个人真的去世了吗?

会不会只是一个玩笑,就和他以往那些促狭的玩笑一样,或许下一秒,他就会坐起来,然后对自己和乌塞尔说:“你们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完成了我给你们的考验。”

但是一直到典礼结束,这个臆想都没有实现。

跟着队伍退出神殿时,程閑忍不住驻足回望,真心实意的在心里默默祝祷:如果埃及真的有神庇佑,希望这位伟大的法老可以躺在神的身边,安详长眠。

“走吧。”乌塞尔见她不动,牵住她的手带离此处,并抱歉的解释,“接下来我一个人送把父王送到帝王谷就好了,你没有加冕就不算王室成员,去了也进不去。”

“我知道,没关系,我心意尽到就好了。”程閑沖他勾勾唇角,有些怅惘,“我只是没想到,和这位长辈的缘分会这麽短。就在事情发生的前两天,我来神殿给孩子祈福时,才和赛提陛下见过,聊过,他还故意说话说一半来逗我。我原先还想着,等你回来了,要麽问你,要麽逼你去问他。”

程閑说着,眼角泛出点点泪花,深深呼吸才继续道:“早先他为了谢纳用名分威胁我,在你失蹤时不闻不问,我是真的讨厌过他,觉得他和我父母一样僞善,可仔细想想,他也包容过我的很多次以下犯上,还暗地里配合送了我阿斯旺。乌塞尔,其实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值得我尊敬的长辈。”

程閑一个相处不多的旁人都有如此感觉,更何况是赛提一手带大,教他学识,教他军政要务的乌塞尔。一直压抑的悲伤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儿沖向四肢百骸,乌塞尔心痛到四肢发麻,他忍不住弯下腰,抱住程閑,在她耳边哽咽道:“他也是一位好法老。世人只知他手段温吞软和,但是却不知道,如果不是父王苦心孤诣,那现在埃及的奴隶圈养现象只会更严重,是他为埃及谋求了几十年休养生息的机会,也给了你大展宏图的基础。”

程閑支撑着他压过来的全身重量,勉力擡手,像他以往安抚自己那样,慢慢的拍抚着他的脊背:“所以他一定会被欧里西斯神赐予永生。”

乌塞尔没有应答,程閑清晰感觉到,脖颈哪一处的衣服湿了一片。

这位法老的死亡,终究给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用生命教会了程閑当爱则爱,不要等待,用一生教会了乌塞尔何为君臣,何为夫妻。

夜幕渐渐笼罩,凉风渐起,一直充当‘抱妻石’的乌塞尔终于把自己的头从程閑脖子处拔出来,恢複成若无其事,理智从容的样子——前提是忽略他红红的眼眶。

“天凉了,回去吧。”乌塞尔把她的手捂在自己手心给她取暖。

程閑沖他微微一笑,手掌灵巧翻转,反包住了他的双手:“有你在,我的心永远是暖的。”

审判

第二天一早,乌塞尔就带着送葬队伍出发了,程閑也从神殿一直送到了城门口,然后打道回宫。

休养了两天之后,她恢複了以往的作息,每天上午去工坊处理杂事,下午给他们做培训,还腾出手加快了阿克斯那边的进度。

一如她之前的预料,走私这种利润极高的业务,有实力的大商队都会碰一点,所以埃及想要进口铁矿不是难事。程閑沖阿克斯下了第一笔订单之后,麻溜的找亚梅尼商量武器坊的选址——不能距离王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还不能太引人注目。

“就放在拉卡拉城吧,这里是乌塞尔殿下的属地,和孟菲斯隔着一个尼罗河。”亚梅尼在地图上给程閑圈了一个地方。

程閑看了眼地形图,拉卡拉背后连着一片大沙漠,平时什麽人迹,但是拥有一个煤矿。锻造铁器本来就需要消耗大量的生火材料,有煤矿作支撑倒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