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诺静静看着梁戚瑀逐渐没入黑夜之中的身影,琢磨着他方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心中怅然。忽地梁诺真的跳了起来,指着梁戚瑀离开的方向怒道:“什么不会残害手足,我说一句玩笑话你就把我打成那样!梁戚瑀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皇上借兵部尚书打人一事大力打压王家之后,朝堂上的气氛变得有点玄妙,大家意识到了即将会有一场暴风雪席卷而来,只是不知道那风雪会不会将他们给埋了,于是大家行事起来都谨慎万分,如无必要绝不开口。
皇上对眼前的玄妙视而不见,如常上朝,如常议事,泰然自若地重新将民田一事扔出来,砸在殿内每个臣子身上,这回世家出身的臣子没人敢吱声了,剩下一些言官口若悬河,皇上满意地点头,在散朝前宣布新政在大家的议论中更加完备了,可以推行了,让户部尚书去拟细则,明日过一遍细则,皇上就可以下旨了。
有些本来持反对意见的臣子越听越心惊,不由出了一身汗,他们漫无边际地猜测道:皇上冷着王家的原因该不会是王家不同意新政的推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些原本提出了反对意见的臣子真是因为家族不够大而逃过了一劫。
梁戚瑀瞧着如惊弓之鸟的臣子们,想着要趁热打铁,散朝后梁戚瑀让他手底下的臣子在同僚之中散布消息,称皇上是要以新政一事测试一下众臣之心,看看哪一位臣子不是彻底忠诚的,下场便会像兵部尚书那样,受罚且损害家族利益,此时朝堂的形势已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能够左右皇上想法的臣子都死得差不多了,皇上如今大权在握,想处置谁是轻而易举的事,大家都要看着皇上的意思行事,莫要一个不稳就当了皇上用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此消息在臣子中传遍后,越来越多的臣子变得胆小,除了那些又穷又不怕死的芝麻官以外,在一小段时间里,皇上上朝时几乎听不到有什么反对他的意见。
而那晚听信了梁诺的话的三皇子,知晓自己的一切败局都是梁戚瑀在捣鬼之后,当即准备第二天要向皇上禀明此事,梁戚瑀那个奸诈小人他已经顾不上了,现在最好是能尽快将兵部尚书从家里捞出来,他身边还有个商量事情的人,不至于让他这么孤军奋战。
可在三皇子面见皇上之前,他得去早朝,而上朝前必定会碰见梁戚瑀。
三皇子那时看到梁戚瑀的心情有点复杂,说实话,三皇子有点怕他了。此人的招数太阴险,让他防不胜防,且梁戚瑀在他手底下待了挺长时间,对他手底下的人和他的做事方式都很了解,三皇子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与梁戚瑀的争斗中,很难获胜。
但梁戚瑀见了三皇子,一如既往地笑着请安,“三皇兄安好。”
三皇子瞥了一眼梁戚瑀滴水不漏的笑脸,点点头,“六弟好。”
梁戚瑀脸上的笑更深了,直起身向三皇子挪了两步,凑近了说道:“三皇兄,昨夜堂兄说的话尽可当作戏言。”
三皇子倏地警惕地盯着梁戚瑀,梁戚瑀继续说道:“皇兄莫怪,堂兄是因为心悦萧姑娘,又见我与萧姑娘感情和睦,心生不忿,才会选择铤而走险编了一个谎言,诓骗皇兄与我反目。在骗了皇兄之后,堂兄心中难安,又觉无颜面对皇兄,便去了我的府里寻我,向我坦白了实情,还让我今早一定要代他向皇兄赔罪。”
三皇子自然不会相信梁戚瑀的鬼话,想了片刻后问道:“你早就同父皇说过此事了吗?”
“是的,此事怎可不禀报父皇呢,堂兄是父皇看重的人呀。”
三皇子脸上的神情突然有点异样的崩塌,仿佛他整个人泄了气,有点木讷,但更多的是无奈。他又被梁戚瑀捷足先登,失去了一个机会。
三皇子指了指梁戚瑀,小声但愤恨地说道:“算你厉害。”
兵部尚书王纪晨禁足终于满三个月,他踏出尚书府时,面对的是一个在短短的时间里彻底地变了样的世界。
他失去了在大郢叱咤风云数十年的父亲的庇护,成为要真正独当一面地背负起让家族发扬光大的任务的族长了。本来此种责任的传递是可以顺利进行的,可他因一时冲动犯了事打了人,被禁了足,事情就变得不尴不尬了,买他账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原本就是王家的子弟之外的人,基本上不肯相信他能够让王家回到他父亲在时的辉煌,甚至连有些王家的子弟也不怎么相信他,如果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脱不了干系,他们也会弃他而去另寻明主。
王纪晨正在殿里跪着,皇上摆手让一旁的宦官宣读了一道圣旨,内容是让王纪晨继承靖勇公爵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