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你?”
梁戚瑀垂眸,手指顺着茶碗盖子的盖钮画圈,淡淡地说道:“因为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我,我又还没有在朝局中露过脸,由我来做,是最合适的。且我的母族没什么出身,不会有一大家子人眼巴巴地盼着我出人头地,我做起事来没有后顾之忧。”
萧洛好像被蛰了一下,有点痛,抿抿嘴,迟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还撺掇你入朝,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算计你?”
梁戚瑀笑道:“洛洛,你可以算计我。女子的不易,我明白,所以我不在意你为了前程算计我。最终,我们是要在一起的,只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洛本想说他们定是要在一起的,可一个关键的问题又先了一步:“等等,既是皇上要你去做的,你现在又说不做了,要入朝堂,皇上肯应允吗?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你?”
“不会,父皇原是不肯的,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上次我在波月湖受伤时,已和父皇提过了,我定是被人盯上了,才会遭此大祸,不如趁我还没有遇到更大的危险,赶紧将手中的生意分散交给不同的人,我不再露面,在背后把控,方是上策。”
萧洛怪道:“你不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吗?”
梁戚瑀笑笑,“是,但我在父皇面前,又不一定要说实话。”
“皇上现在同意了吗?”
“同意了,这件事我忙了许久,又要让我自己满意,又要让父皇满意,人选着实不好选,但都已经选好了,将在我名下的事移交到他们手上就是了。”
“那……三皇子呢?”
“我蹚夺位之争这浑水,不过是想给自己多一条路。”
萧洛皱眉想了想,“可二皇子才更能容人不是吗?”
梁戚瑀摇头道:“正是二皇兄能容人,其身边早就被最有势力的世家霸占了,很难靠近,三皇兄要独坐权力之位的心比二皇兄重多了,谁在他眼里都一样,都是为他做事的人而已,我若是有用,马上可以靠近他。而且我在皇后宫里长大,接触三皇兄比较多。”
“可你能在三皇子那里找到什么路?”
“如今还不明朗,且我的目的也改变了,见机行事吧。”
萧洛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短短的时间里接收到太多信息了,她有点遭不住,“阿瑀,你还真是深藏不露。”
“藏是为了躲别人,但我不想躲你,洛洛,我什么都告诉你。”
萧洛忽然想起近来在家无所事事看的话本,“额,要不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话本里头都说知道得越多就越会招致杀身之祸,我怕死。”
梁戚瑀:“……少看那些奇怪的东西。”
第十三章 争不争(1)
最近京中又流传着关于六皇子的重大消息了,具体内容是说六皇子经商失败了,开始变卖资产,将手中生意转手让人,与六皇子有过买卖的人们都已经与那些接手的人沟通多时了,所幸过渡的工作做得好,大家都没什么损失。唯一损失的可能就是六皇子本人,他从一个有钱的闲散皇子,变成了穷鬼。
而六皇子经商失败的原因却没几个人知道,于是众说纷纭,各种猜测丛生,有说六皇子是被人骗去投资矿山以致血本无归的,有说六皇子是身患绝症药石无灵所以才散尽家财的,有说六皇子是惹怒了圣上而被罚去守一辈子皇陵的,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说法,被别人多问两句就遭不住败下阵来了。
流言没头没尾地在京中流了几轮,便很快和六皇子本人一样,销声匿迹。
知晓了内情的萧洛仍处于某种震惊的状态之中,尚不能很好地接受自己因别无他选而不得不接近的、被众人瞧不上的、名声一般般的那位六皇子,实质上是个被皇上委以重任的、不可多得的、手段厉害的有才之士。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街上捡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勉为其难地拿回家,想着它多少能起点作用,反正比没有斧头要强一些,谁知拿水洗干净之后,发现这竟然是把金斧子。
她本想用它来劈柴的,现在倒不知所措了,突如其来地掉在她手里的巨大财富,她搞不明白到底应当把它供起来当宝贝还是去当掉换银钱,也不懂一把金斧子到底应当怎么用才能发挥其长处,更不清楚她这么一个无甚能耐的人,到底能不能拥有这把金斧子。
萧洛无数次叹气,想来人生际遇实在是不由人掌控,她仿佛被凌空提起,摆放在这一个尴尬的位置上,没有任何缓冲,没有任何准备。
在这里,她要做什么?她能做什么?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梁戚瑀,选择哪一条路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