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呆在西部不一定是当前最好最优的选择,但一定是相对而言性价比最综合的。”逄余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们没有办法处处兼顾。以当前的情况发展,只能尽量及时止损、亡羊补牢。如果持续这么下去,什么都不做,等到这群活死人成功‘进化’后破窗而出的瞬间,就是正常人倒霉的那天。”
“我知道。”特派甲艰难说道,“我们其实都知道,都有数,而且……密山市这还算好,我们同事里面也有个家里母亲‘生病’的。他一开始怎么都无法接受,看到网上有人说、说些不好听的话都会发大火摔东西,但他冷静下来后也是说,其实他知道情况真的……不对劲了。他也只是纯粹不想接受现实,因为那是生养他照顾他的亲妈啊。但他也痛苦,他更不希望有人、尤其是同僚再被感染成那样。他说他其实很感谢翟处长和云氏集团,麻醉并送完西部统一监管并且安装摄像头对外开放这个,他服气,也服从命令。”
“而且翟处的意思也是说,到时候分配区域。比如说密山市的……患者就呆在西部的密山专区,不跟其他地方的混合,这样如果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当然大力支持,没法照顾的国家会统一督办,就是在待遇之类的方面会次些、将就些。”
特派甲声音又小了点:“其实很多人也都知道,国家这么做其实也算是搞了一个大型的集中化验治疗实验室,天南海北的病历、各地的对照组和所有的特殊情况总能从里面分辨寻找出来。但、不管怎么说,那些签下无责保证书的医护战士们和专家们我是服气死他们了!我们这边那个同事也知道,但他也觉得没毛病,有病就得治,治不治得好是一回事,需要什么特殊手段是一回事,直接放弃或者击毙又是另一回事,他直接说他就交给国家了,什么都不担心不害怕。哪怕结果还是那个——最坏的那个,他最多就是嚎啕几天、难受几个月几年、再挂念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的怨怼或者不满。”
云栖栀抬头又低头,再抬头。
“因为现在情况还没彻底开始嘛,所以后面还都是些备忘录。但据说如果、就是某个人的家属出现了什么特殊反应,有那什么的价值,会尽可能寻找亲属,还会打电话联系,让他们线上签署知情同意书。”
特派甲眉眼间都透露出几分纯然来:“我家里没有相关情况——就是在灾难前一位舅舅两个堂叔两个姑,再有一个姨和两位表姐、然后两个小孩没了,但现在这种需要转移的情况没有。反正这种处理情况,我觉得踏实放心,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做噩梦。”
云栖栀听着都惊呆了。
一二三四五……这亲属直接没了十个!
特派甲却依旧是平静的样子。
逄余感觉到了什么,拍拍云栖栀的脑袋,等到回了集装箱那边,特派甲跟着去帮忙后,这才低声说道:“相对幸福的家庭……那种家庭成员很多的,根据松捷国的官方统计报表,平均失去数都在五个以上。而以市为单位的,即便有我、翟嵇和伊丽这样的‘稀释’,也达到了非常恐怖的六+。”
这是什么概念呢?
一个人,他的亲人意外去世了,他痛苦又悲伤,然后紧接着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同一时间的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受到的刺激如果太大太狠,人其实是哭不出来的。
当他们自己本身都还得咬着牙才能活,背着更亲的人,比如说父母、妻子儿女的命来活的时候,自然也是更麻木,没有办法再顾及太多了。
而且好几个月了,再多的痛苦,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得往后推。
现在还站在土地上的这些活人,早就是被筛选过一遍又一遍的。
看着集装箱那边依旧表情平稳,能说能笑,毫无异常的特派们,仿佛有什么早该想到、意识到的事情在面前掀开了。
看云栖栀有了意识,逄余也干脆给她挑明:“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一篇报道,一位母亲,双亲和女儿都因为陨石和空气污染接连去世,她无法承受,从楼上跳了下去,自杀。报道这篇文的记者名气似乎可以,联系了些人,出了点费用,把他们火化后的几个小罐埋在了一起,希望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能重新成为一家人。”
云栖栀沉默了。
“如果不是你的承受力变强,这种事情我和翟嵇他们都是不愿意说的。因为这其实跟你没关系,你却会拿来批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