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会让别人碰到您,师尊。”谢玉折抬起他的手强硬他环住自己的脖子,扬声道:“真明珠意图不轨,我替您处置了。”
柳闲的易容早已被人消了个干净,露出其下秀丽的一双眼睛。谢玉折话说得好崇敬,可他仍需要承受五脏六腑巨大的威压,苍白的脸颊上爬着两行乌血。
而谢玉折揽着他,一同侧过身,别过他的头,为他擦去眼里的泪花,逼他和自己看向同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就像操控着挂在真明珠身上关节的丝线似的,随意动几下,真明珠的动作就跟着变,诡状殊形,形态可怖,看着比天下最好的术士变得戏法还要可怖惊疑。
片刻后真明珠的关节开始错位,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骨头纷纷朝反方向扭曲,而后咔嚓一声就此折断,孤零零吊在皮肉里,他充血红肿的眼珠都要掉落下来!
“恶心。”
不知是从哪个地方摸出一条红线黑缎的眼绸,谢玉折把它蒙上柳闲的眼睛,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他的动作慢条斯理而又熟稔无比,好似曾如此做过无数次。
而后他抬起柳闲的脸,端详片刻,许是满意了,又亲自为他捂住了耳朵,俯在他耳边,很害怕他被吓到似的,心疼道:“师尊别看。”
他似乎一心一意都放在柳闲身上,半点没有做出别的举动,可真明珠的痛苦也一点都没少,旁人竟看不出半点他所使的招式!
柳闲完全动弹不得。
即使蒙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他还是能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听到谢玉折对他柔情似水的嘲讽:
“师尊,心软下来要和真明珠同行的时候,想过他其实要对你下这种死手吗?”
柳闲被他身体投下的阴影斜斜遮住,光影明灭中能隐约看到他清冽冷淡的眉眼,他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断断续续道:“想要我死的人多了,有人做到了吗?”
谢玉折不以为然,唇角的笑意里含着别样的情绪,他说:“柳闲,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念你。我想见你,原以为你风华绝代、天下第一,可没想到今日一见,你竟然这么落魄迟钝,差点死了都不知道。”
“人又不能一辈子都十七八岁。要是一直只有我出风头,那群修仙的就太没用了。”柳闲将他的话当耳旁风,也不看他,只盯着真明珠手腕上糜烂的洞口发呆:“他要杀我的时候,我还回去就是了。”
他的确太迟钝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真明珠不是活人。
若非此刻看到他身上狰狞的伤口,闻到他身上和真人血不同的味道,他都没察觉这个明朗却奇怪的少年其实是个人偶。
“你做不到。”谢玉折摩挲着他的眼睛,搅乱了他脸上的血痕:“你是可怜他,所以你杀不了他。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有多狠,下手就有多轻。吃了那么多亏还不长教训,非要等到被人卖了的那天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那样做。”
“这么多年?”柳闲扬了扬眉,“你这么了解我,我倒是不知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谢玉折”似乎生气了,他的五指扣进柳闲的发根,扯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厉声质问:
“那个和我长相相似的小孩丢了,你就着急要去找。被藤蔓缠来这里,明知道奇怪,可遇到独自在此还完好无损的真明珠,见他装个傻子,说几句可怜话,你就同情起来了?”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可他说话的声调却越来越急切:“揽一堆深仇烂恩在身上,以为是在发善心,到头来其实是在给自己掘墓地,谁会感念你的好?活了这么多年,那样的人,你遇到过吗?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在柳闲吃痛的吸气声和止不住的咳嗽下,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轻声道:“师尊,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啊。”
“当年真乐章发狂把刀子朝向自己全家的时候,你重伤了也强行出关让他解脱,为了真家清誉死不开口。结果现在呢?他儿子用这种手段杀你。刚才若不是我拿着这盏灯,你现在就和它一样。”
谢玉折瞥了眼倒在地上的真明珠,渐渐缓下了声音:“我拿到这盏灯就能操纵你的一切,当然,没有它也可以。但我舍不得这样做。”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似的,他一松手,阴灵灯就像烂絮一般缓缓飘落,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化作了飞烟,柳闲身上的疼痛也就全然消失。
“谢玉折”酸涩地合了合眼,嗓音略微沙哑,目光却是阴寒的:“弟子舍不得让你死,此刻身受重伤,还时时挂念着你的安危,想要你一个真切的拥抱,你却不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