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顾绮影那件能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礼服,海棠是真心的心生羡慕,甚至觉得这辈子只要能拥有这么一件衣裳,整个人生便是充满了华彩的,是美好的。
“我虽不爱杏色,可那种变幻莫测的神秘与耀目,是个女人都会叹为何止,更别说整身衣裳搭了怎样的刺绣与细节。而且,嬷嬷你知道我咋舌在哪里?”
田嬷嬷缓缓地摇摇头,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在解密过程中。
“……那礼服绝对不新了。嬷嬷您看我这件,虽也是保护得非常好,却能看出来放了一段时间没人穿,多少有些蔫。但是贤妃那件却完全不同。她是当真与我一同去内务府开仓的,两件衣裳都是从封条贴好的库房取出来,可很明显的,我的礼服虽也鲜艳,总还有一点‘她经歷了岁月’的感觉,她的那件杏色却完全没有,就是全新的,好像这么多年的时间与岁月,都被关在了内务府的礼服库房之外,任外头时光荏苒,库房里的时间一刻都没有动过,包括衣裳,都被定格了,不曾老去。”
田嬷嬷听得脸色煞白:“杏色……是不是那种比较纯正的杏色,阳光下随着折射不同而不断变幻深深浅浅的颜色……”
海棠听得连连点头:“嬷嬷您也见过?”
田嬷嬷不及回答,又问:“配的腰带比礼服的颜色略深一些,绣的云纹,是不是?”
这倒将海棠问住了:“颜色是略深些,绣的什么纹倒没细看。”
田嬷嬷的脸色古怪起来,颤抖着嘴唇,半晌道:“这是当年华妃……册封典礼上的礼服。”
“啊……”这下轮到海棠震惊了。那顾绮影千挑万选,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一件?
等等,这礼服明明是全新的,从未有人穿过啊,怎么会是册封典礼的礼服呢?
海棠只觉嵴背凉飕飕的,一股寒意冷不丁地袭来,整件事情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可是……那衣裳真的是全新的,不像有人穿过的样子。除非……除非华妃当年穿得特别仔细?”
田嬷嬷深深地望了海棠一眼,眼神里全是一言难尽。
“华妃所有的遗物,早就在她逝去之时,付之一炬。包括册封大典时的礼服。”
海棠吃惊:“蕴秀宫不是华妃的住处么,这里边这么多珍宝,难道不是她的遗物?”
田嬷嬷缓缓地四顾,恍如初识一般,将殿内的陈设一一望过,缓慢而细致,半晌,终于道:“这些都是先帝亲赐,无人敢动,所以才尘封了起来。其余的,太皇太后下令,一件不留,全部焚毁,据说运到郊外焚化场时,华妃娘娘的遗物烧了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如今蕴华宫这些宝物,包括奴婢近日全部登记造册的在内,也不过是当年蕴秀宫珍藏的十之一二罢了。”
海棠倒吸一口凉气:“天哪,当年的华妃娘娘这是多大的排场……”
田嬷嬷突然冷冷地望住海棠:“知道奴婢之前为何总是劝主子不要太闲散了?今儿哪怕主子再厌弃了奴婢,奴婢也得说最后一次。华妃娘娘就算得了皇上的无上隆宠,那又如何?皇上总有不在的时候,焉能保护她一辈子。华妃出事之后,她的幼子被太皇太后送到关外军中,说是歷练重用,可是……”
“可是怎样?”海棠的心揪了起来。
“可怜小皇子还不满十二岁,被送到那样的苦寒之地,一年都没熬得过去……”
海棠只觉得周身冰冷。不满十二岁的孩子送到军营,别说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子弟,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也太残酷了。而且,什么叫“熬不过去”,在关外军营,只要不发生激烈冲突、不发生瘟疫流行,绝大部分的将士都不会送命,这华妃的儿子究竟是如何“没熬得过去”,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半晌,海棠声音颤抖地问:“既然遗物尽数焚毁,那今日贤妃的礼服又是从何而来?”
田嬷嬷道:“奴婢没有亲眼望见贤妃的礼服,听您描述,亦只能确定三分,但太皇太后却是那样的反应,那么奴婢便可以确定八九分了。那定是华妃册封时的礼服,再没有这么巧的。此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当初礼服做了两件、而内务府将备用的一件珍藏了起来;要么,当年的那件根本没有被焚毁。”
海棠听得心惊不已:“可惜嬷嬷没去西山,不能见一见那件礼服到底是不是册封大典时的那一件。”
“不用见了,是不是同一件,结果都一样,太皇太后被惊到了,她一定会胡思乱想。她一生做亏心事做得太多,最怕老天惩罚。”
这个的确,当初日蚀,若非太皇太后心中有鬼,原也不会被海棠吓成那样。终究还是田嬷嬷了解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