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楚云腰再重复了两遍,又叫裴鹤羽把最近的两人扶起来,剩下的才对视一眼,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只站是站起来了,说话仍是一点不敢的。
众人只耷拉着眉眼,呐呐地盯着自己脚尖,久久没有听见上头的动静,方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抬头,快速扫一眼后再赶紧垂下脑袋。
这边没有掌柜和管事在,若是楚云腰不说话,只怕要一直沉默下去。
她想了想,先是随口点了几个人,问问她们的来历和住处,好些都是京城周边来的,现住在绮罗铺提供的女工宿舍里,等月底放假时才回家。
楚云腰挑了挑眉:“我听说绮罗铺最有名的十色锦也是店里的女工纺出来的,是哪一位,站出来叫我瞧瞧?”
话落,过了好久才有一个瘦小的妇人站出来。
妇人目光瑟缩,挽在身前的一双巧手上却是布满厚茧和伤痕,全然不像一个绣娘会有的双手。
楚云腰默默收回视线,改口道:“我听底下人说,你是从京郊庄子里招来的女工?叫什么名字?”
“我、草民阿九,是从京南别苑来的,当时您到别苑时,草民也在,听说您要召女工,便大着胆子报了名,管事听说我会纺布,便把我安排进绮罗铺里,直到今日见了您,才知原来您是……”
当初庄子里的管家只说这是来自主家的贵人,何曾想这贵人实是太贵重了些,又是楚家的嫡女,又是当朝皇后……随便哪个名头拿出去,都是能唬得好些人不敢吱声的。
阿九早前在家里不受重视,便是报名做女工也是受了家里男人好一阵嘲讽,直到给主家纺了一个月的布,她拿回家足足三吊钱,一跃成为家里赚钱最多的,莫说男人待她态度大为转变,就是公婆都一心顺着她,唯恐哪里叫她不如意,家里的金疙瘩就要跑了。
想到正是这位贵人……皇后殿下给她提供了做活儿的机会,阿九满心感激,嘴唇颤了颤,说不出什么漂亮话,索性直愣愣地跪下去,给楚云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才颤声说:“殿下大恩,草民死不敢忘。”
“什么……”楚云腰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她三两步走过去,亲手将阿九扶了起来,笑说道:“我招的女工可不止你一个,而能有如今结果,全因你自己有本事。”
“我可是听说了,绮罗铺的十色锦乃是你祖传的手艺,连着店里的绣娘也全是从你这学去的,就说绮罗铺这阵子能招揽这么些客人,其中大半功劳都是你的,我早就好奇是谁织出这样神奇的布匹,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心灵手巧的。”
阿九被夸的面上一阵发烫,只她皮肤黑黄,这才不显什么。
楚云腰全不吝啬她对阿九的看重,赞赏过后直接许以重利:“你给绮罗铺带来这样大的利润,我也不能慢待了人才,往后你每月的月钱改成五两,每带出一个能独自纺布的徒弟,就赏三十两。”
“还有其余绣娘,那些跟着阿九一起纺布的,月钱全部翻倍。”
“再有就是店里卖出的用十色锦制出的成衣,抛去成本后,余下的利润里取出三成来,一成给纺布的绣娘们分,两成给制衣的绣娘们分,等年底拢账时要是做得实在好,年底另有奖赏。”
楚云腰忽视了众人的震惊,继续说:“这话大家伙全是听见的,等今日下工就去找掌柜说,掌柜若是不信,就叫他来找我问。”
“只要你们好好为绮罗铺做工,店里的生意好了,你们的好处也一定少不了,等日后再来些学徒,几十年后你们就全是绮罗铺的老师傅了,光是吃徒弟的孝敬也能安享晚年。”
这般又是实打实的银子,又是美好的未来,只叫众人眼前一阵恍惚。
楚云腰给足了她们反应的时候,看大多数都记下了,又说起关于十色锦的改进来。
她的身份已暴露,说起话来也方便了许多。
“我将十色锦给宫里的娘娘们看过,娘娘们也是极为喜欢的,不过有几位娘娘不喜炫丽色彩,便问有没有不溢彩但料子一样的,我这回过来也是为了此事,除十色锦外,诸位可能纺出其他招牌来?”
“不溢彩?那不是简单极了!”站在后面的一个绣娘说,“十色锦之所以能在阳光下流光,只因里面添了金银绡丝,只要把这绡丝换成寻常生丝,那不就没有色彩了,摸起来的手感也是不会有变的。”
其余人也是连连点头。
楚云腰一阵愕然,万万没想到这所谓改良竟是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