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他们这短暂的眼神官司,笑了笑。
只是林元瑾甫一离去,殿内的气氛就蓦然一滞,如同有千斤鼎从头顶沉沉压下。
皇帝敛去慈父般的笑颜,淡淡地望向下首站着的崔夷玉。
少年因病身形格外瘦削单薄,却依然挺直了脊梁,如风雪压不跨的松木,直直地站在原地。
“你倒是对你母后言听计从。”皇帝端着茶杯,微微摇晃,似漫不经心地说,神色却不怒而威,散发着着久居上位之人独有的压迫感。
崔夷玉垂着的眼眸一凝,意识到这是皇后在皇帝心里留下的芥蒂。
他服从皇后,盖因他是崔氏暗卫,可在皇帝眼中,太子服从皇后却不服从于他,便是软弱无能,心向外戚,受人摆布。
此乃大忌。
“儿臣不敢当。”崔夷玉脊背发麻,却又不得不迅速组织起措辞,“自古讲求忠孝两全,且儿臣此行出宫也并非盲从于母后,儿臣伤势好转,本也不该在父皇身侧长留。”
“‘忠孝两全?’”皇帝念着这词,意有所指地开口,“若是忠孝难两全呢?”
若是林元瑾在,她就会意会到何为最简单的题面最难的解答。
可此时接受这如同刑罚般质问的是崔夷玉。
他初次接受太子都没有接受过的质问,且在此之前从未预设过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会告诉他该如何回答。
崔夷玉多年以来假扮的是太子周玠的言行,然后去适当地迎合帝王心思。
哪怕他上着和太子一模一样的课,背着同样的书,也从未有一天想过太子应该如何思考。
如今,皇帝在逼着崔夷玉思考——他凭什么当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