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问跌足阻道:“那也应该是去坤宁宫救人啊,怎么去钟粹宫?”
臣寻道:“老师有所不知,学生先前做阿璩的先生,得知他平时都是由凤贵妃娘娘在管带,晚上也同娘娘一块儿宿在钟粹宫。”
杨问仍不动作,“王振那老匹夫为了今晚一定机关算尽,只怕阿璩早已落入他手上了,此时赶过去也于事无补,我们还是应该先去找皇后再做定夺。”
到此时众人才算咂摸出了一点别样滋味儿——后宫只有两个女主子,皇帝死了,阿璩皇子年龄太小,那么哪个女人抢占到先机,就极有可能成为前庭后宫的话事人。皇后有儿子这张王牌,吏部尚书房季白却同凤贵妃早年间传过绯闻,尔今看来也是余情未了模样。所以,两个女人看起来各有凭恃。杨问作为皇后父亲的关门弟子,自然站皇后这边。房杨是师生,关系一直很好,今晚闯宫,吏部尚书拉上杨问一道,恐是想在关键时候好方便找皇后保命。然则,真到了关键时候,却各自为政,只顾着各为其主了——一屋的人相顾无语。
“也许不尽然。”见杨问同臣寻师生出现了分歧,蒋文昭试图转移矛盾的焦点,出声道:“皇上没有留下遗诏,那么得到传位玉玺的人便可号令群臣,所以我们还是先去找传位玉玺吧。”
“就算找到了玉玺又如何?”杨问立刻反问道,“有没有玉玺,我们不都应该请皇后出来稳定局面吗?”
另一官员弱弱道:“后宫不能干政……”
话还没说完,杨问怒叱:“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后宫不能干政这种蠢话?不让皇后主事,难道让你主事?!”
韩广见这群文官聒噪个没完没了,十分不耐,虎驱一挺,冷语相讽道:“祭酒大人说得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论那些有的没的。依韩某意思,不如分几路好了,要找皇后的找皇后,要找皇子的找皇子,要找玉玺的找玉玺,谁也碍不着谁!”
说罢也不看杨问瞬间变难看的脸色,直接请臣寻示下。臣寻坚持要先去钟粹宫一趟,韩广没有异议,其余人也无异议。
现场基本都是南苑党人,杨问见无人随他去坤宁宫,老脸紫胀,再不吱声。
韩广便叫了个小旗领六人负责看守皇帝尸身,然后臣寻打头,韩广跟随,蒋文昭几个紧随其后,才出了殿门,有人转出来拦道:“房大人,不要去钟粹宫了。小皇子是个活人,比玉玺好找,肯定已落到王党手里了。无论有无传位玉玺,只要有了皇位继承人,一切都好办。所以,你们应该先赶去太和殿,先王振一步向群臣、向天下宣告皇帝已被王振谋害的事实。”
听声音,是之前说闻到了长春宫内有血腥味儿的那人。
但是廊下宫灯微晃的光影里,臣寻惊鸿一瞥。
只见那人半圆的乌纱帽下,是一张跟夏漪涟神似的侧脸。
是夏小红。
他带着自己的亲信乔装改扮隐匿行迹,一直远远地跟在这群大臣的后面。等到西华门宫门被叫开,他们一行人便立刻上前来混入了群官之中入了宫。
嘴快的蒋文昭奇道:“为什么是太和殿?要去,不也应该是去乾清宫吗?”
有人提示他道:“乾清宫是朝议的地方,但凡国有大事则在太和殿决议。”
夏小红赞许地点点头,“天要亮了,必须得让宫中乱起来,乱中才好行事。如果能趁乱找机会除掉王振最好,王党群龙无首,必定自乱阵脚,宫中局势那就尽在我等手里了。”
王鳌既然还在找玉玺,那么王振必定先会将皇帝已死的事实隐瞒数日,之后再以因病暴毙的理由宣告天下。此时群臣突然齐聚太和殿,肯定能杀王振一个措手不及。
“主意很不错,可是如何召集群臣入宫并前去太和殿啊?”
“景阳钟响!”
此一句叫众人如梦方醒,欢呼雀跃,“对对,景阳钟!景阳钟!”
连续两任皇帝都怠于国事,新君朝议也都已取消一年多了,一时之间众人倒忘了还有敲钟召集群臣这个方式。
“房大人,敲钟之事就交给我吧。”末了,他微微上前半步,说了句叫臣寻宽心的话:“我会顺道去钟粹宫看看,您放心,若遇到凤贵妃娘娘,我一定保证他的安全!”夏小红跃下台阶,拉过一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枣红马翻身而上,转眼已踏尘远去。
景阳钟悬在宫墙东北角的角楼上,此去那里,必经钟粹宫。如果夏漪涟运气好没撞上逆党,有夏小红在,那他就安全了。
拥在身遭的人都听见了夏小红那番话,几个年轻官员好事,暗中挤眉弄眼,悄传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