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旭升觉得荒谬,但又不得不承认现实当中存在的真实,无助到令人窒息。
午休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结束了,终于,下午不再是上课,而是活动。
老师来叫醒大家的时候,非主流老师的母亲来看望自己女儿,这是一个很传统的农村妇女,站在教室门口,苦口婆心地对小朋友们说:“你看看你们老师,每天这么辛苦地工作,嗓子都哑了,都要坚持上班,没有请假休息过一天,我老是劝她要注意身体,她的心思就只在你们身上,所以你们要听老师的话,乖一点,不要让老师那么操心……”非主流老师还很配合地咳了两声,摸了摸嗓子,大义凛然地说:“妈,看你说的,都是为了孩子,既然我当了老师,那我就要负责任……”母女俩一唱一和,感人肺腑,滕旭升只觉得五味杂陈,他连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都不知道,这场相声打得他晕头转向。
非主流老师送走她母亲后,锁上门,回到教室让小朋友们都出来到空地上,可林芷晴还在座位上睡着,小静出不去了,非主流老师见状,上前对林芷晴又摇又拍,“起来起来,午休结束了,别挡着人家!”
滕旭升知道现在小静已经成了老师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他只好让林芷晴扶着自己,借力起身,但林芷晴有点站不稳,滕旭升只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等小静出去后,街溜子老师踹门进来,扯着大嗓门问:“怎么这么磨唧,快来帮忙!”
非主流老师无奈地吐槽了一下林芷晴,街溜子老师立刻指着林芷晴说:“我跟你讲,你等会儿不要参加了,你就一个待在这。”随后又看了眼滕旭升,说:“你要参加的话赶紧出去,不然我连你一起锁在这里。”
“……那你锁呗。”
街溜子老师等小静和非主流老师出去后,麻利地拉上了教室的木门,上了锁。
教室外很嘈杂,教室里却安静得可怕,林芷晴慢慢走着,在滕旭升座位前的墙角坐下,在这里有桌椅挡着,很有安全感。滕旭升也坐下了,看着林芷晴的眼睛故作轻松地问:“你现在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恨死她们了……为什么她们总是这么对我……”林芷晴用虚弱的气息一字一字说着。
“因为你与众不同,在肮脏的环境里,她们讨厌清流胜过仇人,她们喜欢同流合污的人胜过自己的爱人。”滕旭升用极为平缓的语调,温柔地回答她的问题。
林芷晴叹了口气,说:“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敢说,只会像个傻子一样被她们戏弄,我甚至……也恨我父母,为什么她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只会教育我要懂得息事宁人,要懂得进退有数,要懂得忍耐忍受,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我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可我并不想懂事,我的忍受回报我的只有更多的损失与牺牲……”
林芷晴闭上了眼睛,滕旭升没有说话,他没办法评判谁对谁错,他只能对她说:“没关系的,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听得见,我绝对会保密,你实在忍不了,就哭出来吧。”
林芷晴低下头,捂着脸,小心翼翼地哭着。小时候,只要老师发现她哭,她们就用打骂的方式威胁她不准再哭,所以纵使林芷晴有天大的委屈,也不敢在幼儿园里流一滴眼泪。
忽然,外边雷声大作,风异常的大,林芷晴哭了一会儿后,便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赶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要下雨了?”
吱呀——
门锁打开了,褐发老师叫林芷晴和滕旭升出来,外边空地上围了很多小朋友,在玩丢手绢,街溜子老师兴奋地说:“就是这种天气才更好玩!快下雨吧!”
另一边,几个老师拿着从小朋友那里搜刮来的零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小静。小静一看林芷晴出来了,便说:“换个游戏,玩瞎子抓人,让她当瞎子。”
“她现在还发着烧,没办法玩游戏。”滕旭升当即拒绝了这个提议,但街溜子老师怼道:“关你什么事啊?让她来!”说着便拿着一块红布准备蒙上林芷晴的眼睛,林芷晴呆呆地看着,没有一丝情绪,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滕旭升挡在林芷晴前面,说:“如果傲老师知道你们是这么对待她的,后果你们比谁都清楚。”
“你少拿园长来压我,让开!”
“这么勇敢的吗?看来连投诉都不怕了。”
“你敢!”街溜子老师推开滕旭升,想要强行拉林芷晴出来,却被褐发老师制止了,褐发老师在她耳边说了些话后,街溜子老师转身说:“同学们,游戏提前结束,就因为这两个人,大家看清楚了,就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