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守关位于京城的西南方, 她们来的时候抄近道走的山路,山路崎岖, 不适合军队骑兵随行, 故而回京要走官道。
她们敲定了一条最近的路线, 从函守关向北依次途径彭城、广平城,再往东穿过窑城, 窑城之后就是京城。
这条路线沿途的州县最少,封锁线相对薄弱, 北面又靠近凉州, 遇上紧急情况还能求助凉州王。
敲定路线之后,萧嫱心头的弦才微微松动, 给枕书院弟子们放了一天假,她自己也回房间躺了半个钟头。
虽说放了假, 枕书院众人却不敢松懈,经历了波折之后,这些人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 当他们穿着粗布麻衣融入市井,他们为百姓谋福利的心更坚定了。
对他们来说, 枕书院是一个不论出身、不讲嫡庶尊卑的新天地,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守望相助,在殿下的一视同仁中各自发光发热,这里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他们可以凭本事说话。
尤其是王默, 他的父亲犯了滔天大罪, 按照律法,他要被刺配充军受人唾弃。然而殿下不仅没有责备他,还反过来安慰他,劝他不要多想,如此恩情只有拼上这条性命方能报答。
枕书院同窗也没有因父亲的罪责而轻视他,大家都尽其所能帮他走出困境,王默不善言辞,但心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他要建功立业,为父亲赎罪,以此祈求无辜冤魂的原谅。
唯有多做事,他才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这一个月来,他跟着师爷走街串巷,统计人口,审讯残党,遇到过乞丐行刺,也碰到过流匪暴徒,重重历练之下,这个十五岁的男孩愈发稳重成熟。
萧嫱将他的成长看在眼里,回京之后,新一轮科举也到了筹备的时候,是时候将他们从枕书院推向朝堂了。
顾流年忙于白虎阁的重组,自白虎旗挂出去的那一刻,果真有了收获,很多白虎军的后代慕名而来,白虎军渐成规模。
建立军队用军规约束,但这些人多为江湖散户,管束起来相对棘手,顾流年与他们约法三章,并对左肩白虎有了新的解释,统一口径以应对外面的质疑。
白虎成了白虎阁的象征,但只有白虎军的后代才知道背后深意,新收拢的一部分江湖义士只当这是勇猛的象征,随波逐流也刺上纹身。
顾流年并未阻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呢,只要他们为白虎阁所用,假亦是真。
叶远潜伏飞云阁多年,深谙经商之道,他编纂的商业新法在函守关普及开来,颓败的西北市场在他的整顿下变得公正有序。
穆元正领着王景贤和沈誉,加强了函守关的巡防力度,路遇歹徒抢劫、聚众斗殴、乞丐闹事,皆严惩不贷,一时之间,暴徒们人心惶惶不敢再犯。
在萧嫱的授意下,函守关成为变革刑狱法的第一试点,赋予以穆元正为首的领导班子处决嫌犯的权力,除却对国家安全威胁重大的案件,类似于坑蒙拐骗欺压百姓的零碎案子,穆元正有处置权,不必上报刑狱司。
薛慕白和谢汝峰则受萧嫱所托,修改有关人口户籍的相关律令,并对以往的国法漏洞查漏补缺,拟出相应的修改法案。
赵献和云乐在驻军副将的保护下沿街寻访,为飞云阁和户部的案子做进一步取证,顺便记录民情民愿,为大齐的民法修改提供参考。
大家分工明确各尽其责,函守关这棵饱经风霜的歪脖子树,终于崇焕生机走上正轨,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姿态。
萧嫱也从中收获了民心,百姓们爱戴她,用五色的彩绳编作平安符,一箩筐一箩筐的送到穆府,师爷喜滋滋地将平安福挂满院子,光秃秃的穆府被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姑娘。
萧嫱留下了一部分,给枕书院的弟子每人都发放一串,平安符承载着百姓对他们的认可与感谢。
回京前夜,向来朴素的穆元正与师爷,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为萧嫱一行人践行。
师爷喝了点酒,哭得稀里哗啦,感慨万千,开始诉衷肠,“你们真是函守关的救星啊,我在这里苦了二十多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过上好日子,来来来,让我敬你们一杯!”
他的话真诚朴实,勾起了离别的伤感。
王景贤也被这煽情的气氛感染,和穆元正推杯换盏,剿匪的时候穆元正多次救他,缘分使他和穆元正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之交。
“穆兄,函守关是个好地方,人好酒也好,他日我若有了机会,定要向陛下请命,来这里陪你。”
“不不不,”穆元正已经喝懵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却还是阻止他道,“你在京城有大好前程,别、别来这里,函守关有我守着、已足够!你莫要坏了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