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请人处理啊?”欧阳舒怡不解。
不待欧阳震解释,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呐喊先奔了进来——
“父亲!儿子错了,是二叔他们撺掇的儿子,求求您原谅儿子这一回吧。”
瞬间,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年轻男人“嘭”的一声双膝狠狠砸在地上跪了下来,朝着欧阳震就开始求饶。
欧阳晗涕泪横流,脸上胡子拉碴的模样颇有些狼狈,身上的白衬衫和西裤像被揉捏过的烂咸菜一样皱巴,抬头看到欧阳震冷峻的目光,他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一躲,随即又不服输似的倔强的梗着脖子怒吼,“儿子是受人蒙蔽,父亲,我才是您的亲生孩子为什么您总是偏向一个野种啊!”
欧阳舒怡脸上闪过难堪,她不愿承认她曾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不堪的男人。
“舒怡是我从孤儿院收养的,你以为你是我亲生的吗?”
欧阳震失望的看着他,“比起她来,你能在欧阳家长大才是我欧阳震没有把事做绝!可是你自己却断了你的后路。”
欧阳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只一股信念崩塌的危机感袭来,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话他不能知道,否则……
具体会怎么样他不清楚,但似乎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哥……他不是您和母亲的孩子吗?”欧阳舒怡张了张嘴,终究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舒怡,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我和你母亲带回家的吗?”
面对女儿,欧阳震神色和蔼下来,脸上带着一抹怀念。
“我记得……”欧阳舒怡失魂落魄,喃喃道:“是在叫向阳而生的那个孤儿院里,我听见了您和母亲的谈话,听说大师给您算了一卦,您命里需要庚辰年戊子月甲子日己巳时出生的贵人,能助您逢凶化吉,度过命里一劫,我……我求院长妈妈帮我撒了这个谎,求她不要揭穿我的生日,让您顺利领养了我。”
原来说出心里的不堪会有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这一刻欧阳舒怡感觉有道锁在自己脖颈上的枷锁脱落了下来。
那年她八岁,在向阳而生孤儿院度过的第八个年头,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出生年月,只听院长妈妈说,她来时裹着个脏兮兮的破衣裳,再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她的身份,她瘦弱的像个被母猫遗弃的病弱不能成活的幼崽,那天是二零零零年六月二号,儿童节第二天,她看着就像没满月,所以具体她生日是哪天院长妈妈也不清楚,只给她和所有不知道出生日期的孩子一样定下了六一儿童节作为生日,院长妈妈给她取名叫快快,希望他们是快乐的孩子,也希望她快些长大。
可是孤儿院哪里能快乐?她小小年纪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不是院长妈妈不好,是母爱太缺,每个人都想要,那时候她不懂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只是早早地学会了大人的处事方式。
她甚至比年龄比她小两岁的孩子还瘦小,所以难免被院长妈妈多关注几分,惹得其他孩子不满,不跟她玩儿,所以她总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听着来做慈善的大人的对话,观察着合适的能收养她的家庭。
她承认她骨子里就是个有心机的孩子,所以她不想当快快,她能理解其他人对她的抵触,但她只是想活着想要个家而已。
就这样,她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到了在操场上散步观察他们生活环境的慈善捐助者的对话,那是一对并不年轻的夫妇,看着四十多岁了,但是他们很有钱,她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内容,求到了院长妈妈跟前,而不信命理学说的院长妈妈最终还是答应了她,毕竟因为她的孱弱和被人孤立的境况她总是受到她多一分的关注,就是这一分恻隐之心,让她成功离开了向阳而生。
这是八岁的欧阳舒怡一直记到二十四岁的心结,是她心里自认为不堪的卑劣,她欺骗了那对做慈善的夫妇,占了他们寻找的贵人的名额,成功进入了豪门。
可是欧阳舒怡不后悔,她不想当没名没姓的快快,她想有家有父母,想过上吃一块糖果不用争抢看脸色的日子。
哪怕如今把她打入地狱,她依旧不悔,她见识过人间的富贵,见识过家人的疼爱,总要好过一辈子在尘埃里卑微到死,值了。
这是她从小骨子里的偏执,只是在这一刻才骤然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