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飞快上前一瞧,便道他这是暂时昏迷过去了,还有气息。事不宜迟,夫妻俩合力将许君赫抬上板车,回到家中后男子就立即拿了伤药出来给许君赫医治。那女子见纪云蘅吓得像是失了魂一般,便劝她去另一个房中喝点热茶压压惊,但她执意要过来。
房中安静下来,男子的确是经常处理伤口,手法极为娴熟地为许君赫清洗血迹,止血,上药,包扎。等忙活完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天明。
男子的双手全是许君赫的血,离了床榻往外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汗,长叹一口气。
纪云蘅赶忙追过去,焦急地问道:“这位大哥,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伤势很重。”男子一边洗手一边说,“万幸的是他好像自己对伤口做过简单处理,否则早就把身上的血放光了,现在我给他上了药,就看他能不能熬过今日了,倘若熬过去就死不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道:“我去请村里的老郎中抓些内服的药,倘若伤口发炎,事情也难办。”
纪云蘅听得心惊胆战,没有得到许君赫已经脱离危险的说法,她心中的害怕始终无法消弭。她朝年轻的夫妇郑重道谢,又在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挑出一丝清明,往前追上那男子道:“大哥,能否帮个忙,你去抓药的时候就说是你被利器所伤,不要向别人透露我们在此的消息。”
男子与妻子对视了一眼,没应声,似乎在心中掂量两人的身份。
纪云蘅与许君赫衣着华贵,显然不是这山脚一带几个村落中的人,再加上她是半夜而至,另一个又受了重伤,谁知道是什么来头。
她往袖子里摸了摸,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银,便将头上的玉簪给拔了下来,塞到女子的手中,“好姐姐,这个我就暂时抵押在你这里,日后等他伤势好了再赎回,届时一定会重谢你们的。”
纪云蘅也没解释那么多,倘若他们愿意隐瞒,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愿意,等许君赫醒来之后,纪云蘅就带着他去别的地方,总归也不能为难人家。
女子推了推她的手,笑道:“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收了这些恩惠可不就抵了功德了?姑娘你不必担心,药我去抓就是了,且先让你兄长治好了伤再说。”
纪云蘅未绾妇人发髻,是未出阁的模样,妇人怕将许君赫说是她的情郎毁她清誉,便将两人的关系说为兄妹。
纪云蘅对此也并没有多说,只感激地道了几句谢,转头又回了房中。
屋中只点着一盏烛灯,散发出的光芒相当微弱,将许君赫的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暖色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似乎给毫无血色的脸添了几分颜色。
伤口被处理过后,已经开始发挥效用,他的神色慢慢趋于平静,不再像方才那样时时处于痛苦之中。安静下来后,他像是睡过去了。
空气中是浓重的血腥味,他的衣衫被剪得稀碎,雪白的里衣直接被染成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纪云蘅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边上,扒着床沿蹲下来,凑近之后看见他的胸膛在微微地起伏着,心里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安心了。
至少许君赫还在呼吸。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吉人自有天相,纪云蘅认真地想,虽说这一晚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最幸运的是良学已经获救,伤口也上了药,应该很快能好起来的。
她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睛认真地盯着许君赫看。
从前好像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许君赫入睡的模样,虽说平日里的他总是毫不收敛外放的情绪,眉眼间不经意带着的倨傲像是不会被任何东西击败一样,总是忍不住让人依赖和信任。但到了此刻,他虚弱地躺在这里时,俊美的脸又平添几分脆弱和乖顺,依稀让人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个刚及弱冠的人。
纪云蘅伸手过去,在他侧脸的血迹上蹭了蹭,发现已经干在上面,在白净的肤色上显得昳丽。
她又起身,出去向男子借了盆打了水端进来,拿出锦帕浸湿,给许君赫的脸和手仔仔细细地擦了几遍,顺着手指缝将里面的血迹全给擦干净,人瞧着才精神了许多。
他身上有伤,纪云蘅也不敢乱动,便没去擦。继而她洗干净了自己的脸和手,冰冷的井水扑在脸上,让她顿时又清醒不少。
纪云蘅做完了这些,拿着薄薄的被褥盖在许君赫的身上,在他床头坐下来,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