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昇紧阖着眼,那翕合的唇几番欲言又止,始才沉声说道:“一旦瀛洲之行公之于众,全天下都会唾弃瀛洲!到时候你要如何给城中的老百姓交代?他们何曾知晓自己竟成了卖国贼!”
却不想宋无垠的声音越发尖锐,“天下人之见与我何干?我也不需要同百姓们交代。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这就足够了!”
赵子昇睁开眼时,其里染就了微红,“无垠,你这是自私。你为了那个‘梦’,让整个瀛洲受了无妄之灾!待百越兵败撤离,朝廷秋后算账,这后果你受得起吗?”
宋无垠气极反笑,他抖着手指着自己,“是,我自私。我宋无垠为官半生不曾受过百姓一粟一缕,与百越互通所得尽数馈于了百姓!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我宋无垠担得起的。至少我得以窥见梦,我实现了它!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那年选择了百越!”
旋即他笑得讥讽,定定地望着赵子昇,寒声问道:“而你赵子昇又做了什么?从头至尾你就是个缩头乌龟!躲在暗无天日之地买醉不出,就能得来那个‘梦’了吗?”
似是言中赵子昇痛处,他哑口无言。
不多时,长风携来烟尘,掩住月色。
赵子昇仰面凝视着灰蒙云间,神情异常平和,“无垠,瀛洲粮草已烬,前处的百越军无退路,兵败是早晚之事。你若有悔改之心,供出百越近年勾当,将毁粮仓之行作你的功劳禀于朝廷,还能将功赎罪。”
“罪?”宋无垠放声笑了起来,稳声答道:“我没有罪。”
赵子昇默然注视着宋无垠良久,只是生硬地落下一句,“无垠,你我之间,无话可谈。”
他再度极目环顾着瀛洲四处城巷屋檐。
粮仓处仍余有烈烈之火,烤灼着半边天,像极了他曾入仕之时渴求梦的炽热之心。但他却明白,那里很快便会唯余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