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风余光瞥见陆悯思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眸底还带了几分得意。
看样子她未在皇宫之时,陆悯思同皇帝说了什么,故而她暗自斟酌着言辞,顺着皇帝的话说了下去。
只听她垂首答道:“正是。丞相大人此前与我提及婚书改良的推行可能会有百姓微词,便同我合计着先探百姓之想法,且看看百姓的接受度如何。还好京中百姓深受皇恩浩荡,皆明朝廷苦心,这才得以推行此改良制。”
皇帝连连点头,颇为欣慰地看着江扶风,“好,此前朕已是赏过陆爱卿,这婚书制改良的推行既是你们二人之功,断没有独赏一人的理。说说看,江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却闻陆悯思抢先打趣道:“江侍郎向来两袖清风,一心为民,只怕陛下的赏赐也会被她给推脱。”
“微臣受陛下信任,效忠朝廷以来,所食所用皆为陛下所赐,为君分忧乃是本分,断不能因功而邀赏,否则便成了为功利而做实事,本末颠倒,败坏朝纲。”
江扶风说着之时,瞅了眼欲插言的陆悯思,连忙续道:“陛下向来赏罚分明,微臣幸而得陛下垂青,只是微臣向来吹毛求疵惯了,再多的赏赐于臣,微臣亦是惶恐。因而微臣斗胆为他人,向陛下讨要一道旨意。”
“江爱卿,你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不过是赏赐而已,这是你应得的。”
皇帝笑看着江扶风,一时又其话中所言感到讶异,问道:“说说看,是什么人,竟能够让江爱卿以功劳来换取旨意。”
“微臣斗胆为天下女子求一道旨意。”江扶风郑重说着,接着撇开官服衣摆,端正地朝皇帝一拜。
陆悯思挑眉瞧着江扶风跪拜的身影,而皇帝正奇江扶风为何行如此大礼。
江扶风已是朗声说道:“如今天下读书人中,亦有不少女子,她们身怀才学不亚于男子,却苦于无正规之道为自己相证。微臣知晓,才学乃一人内在,无需张扬。但微臣不想因为天下女子无科考之权,而丧失遗珠敝尘之机会。故而微臣斗胆,向陛下讨要女子可参与科考的旨意。”
未等皇帝发言,陆悯思已是答了话:“江侍郎,你可知科考乃是我朝选拔官员的立根之本,岂能是你如此轻易请旨说同意女子参加便能参加的?”
“微臣知道陛下从不轻看任何一个女子,不然也不会当初赏识家母杨时琢,又破例提拔微臣入吏部。对于家母与微臣而言,陛下便是伯乐,有此恩惠已是万万幸。但这天底下仍有着许多女子,没有伯乐将她们从凡尘里挑出,而唯有科考是最好的途径。”
江扶风对陆悯思的话置若罔闻,“而陛下若是担心此举会影响选官,可先允女子参与科举而不入仕。一来若真有佼佼者入围,那便是激励当下男儿更加发奋读书;二来若无入选者,那对科举选官未有影响,亦为当下读书的女子增长阅历。”
“江侍郎,朝廷如此重视的科举,何能如此儿戏一般?”陆悯思驳道。
江扶风却是从袖中拿出一书文,“陛下,此乃陆恒一老先生曾为女子入科考而设想的多种详略,还请陛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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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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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时,朝廷颁布了允许女子参加科举一事,顿时京城内物议沸腾。与此同时,是更多女子入学扶摇书斋,这其中潜移默化之影响不言而喻。
扶摇书斋内,秋风瑟瑟间,江扶风双手端着热茶递予陆恒一,又不禁感慨,“先生,您当年为女子争取科考的苦心没有白费。”
那年陆恒一察觉杨时琢之才并悉心培养之时,便费尽心思为其铺设科考之路,只惜还未有机会争取,杨时琢就故去。
陆恒一接过茶,捋了捋胡须,遥遥看着微蒙的天光,“眼看着我朝将有另一番新天地了……女子的科考之权,看似无关紧要,但却是男尊女卑传统观念破除的开端。”
江扶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天下人尤为重视文试科考,如今女子拥有了与男子一样的权利,一旦参考入围,便能极大提升自身地位。而亦会有很多人将自己的女儿送去私塾读书,非是将女儿当作嫁人的工具。”
陆恒一抿着茶,目光悠长,“这对于天下与朝廷纳贤皆是好事。唯有读书才可增长学识,脱离愚昧。在此变革之端,学堂教学与师者资质也需着手。”
江扶风微微垂首,“晚辈明白。多谢先生提点。”
随后江扶风回书房之际,见等候多时的暗线朝她递来一封信。
“是柳郎的信么?”江扶风不由得扬起了唇角,目光所及瞧着那信上隽秀的字“吾妻江扶风亲启”,连着拆信之时眉眼处皆噙着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