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叹了口气,“正是如此。兖州百姓也是命,方才从天灾里歇了几口气,如今若是睿王再去多生事端,只怕将来兖州未至丰年便已无人丁。届时睿王自可先制造假象瞒住朝廷,而后把这一切归结于老天无眼,屡降天灾,知府无为且力不足,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江扶风顿住了步,她审视着秦路的面容,直直问道:“秦大人同我见面方结识就言说这些,不怕我泄露出去,日后在朝堂上被睿王有所针对吗?”
却见秦路淡然一哂,唇间齿白晃着天光,“我说过了,江大人是我久仰之人。我信江大人的为人,就如多年前我初至京城便倾服于杨氏才女一样。能从扶摇书斋走出的人,一定是心怀天下,心系于民的才子,不是吗?”
“是我以狭隘之心度人了。”江扶风行着礼以示赔罪。
独自回吏部的路上,系统见着默声不语的江扶风,说道:【宿主,你好像有所疑虑。】
江扶风沉吟良久,“毕竟是和秦路不熟,还得是需要查一下他究竟属于党争哪一阵营的。从前柳臣给我的晋王府宴请名单上,我记得并没有户部侍郎秦路这一人。更何况他已是在朝局中多年,不比我这初进朝廷的新人。此番他这么做,倒是显得有些冒进了。”
【那如果他是不涉党争之人呢?】系统再问。
江扶风揉了揉额角,“如此那就最好。能同这些人结识为友的话,我心头也落得松快。但时局不断变换,也许今日无所归附之人,明日就成了对立之人。”
吏部正堂内,齐整的柜中摆满了卷宗,砚墨的气息若隐若现于其间。
江扶风正坐于案前,在柳尚书提点之下处理着各项事务。眼下她身前堆放的,多为朝中各员任职时的推荐语与考核评价。
“吏部所需的,是中正客观,识人辨才,予以考语作标准。”
彼时柳尚书徐徐说着,尤为耐心同江扶风讲述道:“正是有了这些考语,吏部在官员调配上才能有着更加清晰的选择标准。而吏部在编写每个人的考语之时,务必做到公正而不失偏颇,不可过于滥于举辞,亦不可苛刻严核。这其中的‘度’,需要你慢慢去衡量。”
江扶风一面仔细翻看着,系统却道:【这不就是我干的活吗?你看,比如这个新任兖州知府,为人虚心善学,事事细微……】
江扶风摸着其上墨色小字,“这上面的考语可比你提供给我的人才信息详尽多了,甚至包括这兖州知府节俭为民的例子。不过若是以后由我来撰写这些考语的话,有你这个系统也不赖。”
【那是当然,我能够直接探测出未写进吏部考语里的人才信息。】系统言语里带着骄傲的语气。
半日过去,而当江扶风收整着东西,欲回府之时,却听门外传来一微声交谈之语。
“今日收到了一封举荐信,是推荐江员外郎家长子江黎的,话里话外还言说着这江黎的妹妹是当今吏部红人侍郎,妹夫家又是吏部尚书,想要求得一官半职。”
“这江家还当真算是攀上关系了,江侍郎的夫君本就是柳尚书的儿子,那可是去年乡试解元,今年春闱拿下进士可不就是一挥而就?”
江扶风不曾想,如今她方任官还未于朝中站稳脚时,江家已是为她落下了攀亲求官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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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失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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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亭台处,青蔓绕着廊角,天光透过缝隙落在桌处的茶盏面上,晃着散落的光点。
江父正坐于江扶风与柳臣对座,那茶盏已是被他反复端起,浅抿着一口又再放下。其间三人未言,唯有暖风轻拂庭中树叶的沙沙声响。
今日江父跨入这柳府宅邸,正是为了江黎求官一事。
江扶风倚着下巴,望着院里藤蔓处攀附的枝条,平静述道:“父亲这么多年以来,放任女儿于后院,未曾管教过半点。都说江家嫡女犹有荣光,其母为杨氏才女,生来便比其他女子尊荣了半分,但自我懂事以来,我却未见着父亲对我有半点疼爱。”
江父面色有些难堪,江扶风却是未正眼瞧着其面,凉凉续道:“反是父亲在同母亲有我之前,就已和黎小娘颠鸾倒凤,有了江黎这个私生子。母亲雅量,未曾与您计较,您倒是越发欲壑难填,被那黎小娘吹着耳旁风,就把她和江黎接进了江家。”
“小扶,我好歹是你的父亲,你这般说话……”江父捏紧了茶盏,他望着如今早已不同昔日懦弱不堪的江扶风,一时语塞。
江扶风指尖搭着桌,抬眸紧盯着江父的神色,声线不自觉地冷了几分,“江黎自小如何欺我,抢我与母亲的东西我已是懒得计较。但父亲在母亲一事上不闻不问,负了母亲这么多年,如今我凭母亲遗留于我的书斋青云直上,您却要我为江黎求得一官半职。父亲,您不怕母亲夜半入梦问您,当得起从前她扶持你仕途的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