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渐与云天连成一色的天地间,她只见着了柳臣一人,那抹茫茫雪景里唯一一抹重色,让她情难自禁地靠近。又在近至其身前,再度细看他眉眼时,她鬼迷心窍地抱住了他。
“我出来了,我活着出来了。”江扶风在他肩窝处呢喃着,胸口的心跳从未像此刻这般怦然。
她知道她这次博弈的胜利,离不开柳臣对她的信任。
他身上的雪被她抖落了好许,柳臣将那裘衣披在她身上,顺势揽着她的腰往里搂紧了些。
接而他察觉她仍在止不住哆嗦,便抬手将自己披着的披风解开了扣,捻着披风一侧往她身后拢去,将江扶风整个身形裹在了他怀里,“还冷吗?”
耳侧呼啸的寒风小了好些,江扶风觉得落在肩处的雪一霎被他温柔的嗓音融化,连着原本冻得有些僵硬的身躯此番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亦渐渐恢复了知觉。
她闷头在他怀里摇了摇,“不冷了,但是我身上好脏,估计把你的衣裳和这裘衣也蹭脏了。”
却不想柳臣尤为认真地答道:“衣服脏了能洗,夫人若是冻坏了,为夫可要自责未照顾好夫人了。”
江扶风从被他裹得严实的披风里钻出头来,却是忽的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捏了捏他近日有些清瘦的脸颊,“你怎么看出我那封手书不是真的让你休妻的?”
“夫人说过,我们之间的第二个准则,是让我往后都不许推开你。”柳臣说完还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似是在问江扶风,难道他会错了意?
“柳臣,现在有第三个准则了。”江扶风怔怔地望着他故作的神情,那雪水已浸湿了他的睫,置下清透的影于那双勾人心魂的眸里,偏偏其目光意切,离她近在咫尺。
须臾间,似是惑人的魅附在了她心尖,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不许随意蛊惑——”
原本想说出的“我”字蓦地被江扶风咬在了舌尖,她转念将话末一改,“别人。”
“我为何要去蛊惑别……”柳臣奇道。
却是他还未说完之时,江扶风打断了他并迅然转移着话题,“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让陆悯思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掌握证据的。”
柳臣垂眼偷瞄着她已然红透了的耳根,若隐若现蔓延成霞色的脖颈,嘴角难以察觉地往上扬着,“夫人想听,我们回家路上慢慢言说便是。雪越来越大了,为夫也会被冻病的。”
回程的马车内,江扶风虽是觉得比在狱中衣衫单薄之时要暖和不少,但柳臣却言自己淋了不少雪,再加之畏寒,便主动提出与江扶风紧挨一起取暖。
江扶风想来他本就病弱,却还为了接她回家立于雪中候了不久,她颇为感动之下便也允了柳臣的提议,甚至让柳臣靠在了她身处细述近日变故。
“陆悯思最大的错,便是低估了我和夫人之间的信任。他以为挑拨你我之间必会成功,甚至不惜让你传手书予我休妻。”
柳臣朝江扶风身处不余痕迹地贴了贴,“后来我以病为由居于府中,实则与七叶他们暗地商量计策。在你处得到了兖州府尹的儿子消息与陆悯思休沐日子后,我们便开始布局。而陆悯思本以为他掌握着证据,只要他休沐一过,即可向朝廷上书。”
“那他为何不早些拿出证据把我救出去呢?这样就不会落入你们手里了。”江扶风问道。
“因为他心有顾忌。你想想,一个闹得民怨民情沸然的大案,其中还牵扯到了党争中的睿王,他本是不插手其中的丞相,却一朝破案,皇上岂能不起疑心?届时就算陆悯思原本不涉党争,恐怕都难以洗清自己了。所以他急不得,只能够缓办。”
柳臣说着,一面趁江扶风静心聆听之时,却偷偷把自己肩处的披风往外轻扯着。
江扶风点点头,“明白了。一个得势多年的权臣,想必是最能够明晰帝王心思的。他是在找机会,一个不由他亲自动手,就能掀开这案子真相,并把我救出去还所属他功劳的机会。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利用他的布局,就被我们搅黄了。”
而话音方落,柳臣的披风从其肩处滑下,落在了她腿处,她方欲抓起那披风一角给柳臣重新披上时,柳臣的手亦恰好伸过来。
一时两人的手交叠,江扶风触及的是柳臣冰凉无温的手,不由得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可能此前受过伤,比较脆弱吧。”柳臣佯装随口而谈,紧接着便见江扶风主动握起了自己的双手捂着。
此番江扶风正低头暖着他的手,未见着凝睇着她的柳臣眸底淀着一抹欢喜。
“所以我们先是从流民复述的所谓‘暴/乱’一事里,找到了挑事之人的蛛丝马迹,发现是与睿王有所关联的门客,随后再套到了兖州知府儿子的话,作为直接证据呈现给了流民与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