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书生抬起头来,那面上满是尘土,唯有一双眼格外澈净。他先是警惕地看着江扶风,端详了她片刻后,头一句话却是:“你居然识字。”
他的声音细弱,但江扶风却能听出他的话中未带有半分轻蔑的意思,加之他溢于言表的神色,他只是对她识字一事觉得惊奇罢了。江扶风甚至隐隐觉得,他那闪烁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激动。
江扶风将四处纷飞的书页合整一齐,便发现其上内容皆为同一篇章,她笑道:“我不仅识字,还知晓这篇文章。不过比起这篇文章本身,我却是更为好奇,你誊写它无数遍,而你的字迹早已自成一体无须再练,那你是为的什么?莫不是被先生罚了课业?”
瘦小书生抿了抿唇,沉思了半刻才搭了她的话:“我没有授课先生。”
而江扶风身后此前一言未发的柳臣忽道:“此文虽是写郭橐驼种树,却是暗喻治国养民之道。即便这些年来我朝文学之风开明,并不怎么限制学者大家春秋笔法,但你还年轻,更应扎实根基,多览各家经典篇章,再化为己之见。”
书生闻言埋头陷入了沉思。
这一间隙,江扶风察觉到了眼前书生的不对劲之处。
譬如眼前早过初春时节,天气尚暖,除却似柳臣这般病弱体虚之人,少有人像这书生这般穿得极为严实。此番他的穿着,却是将颈处都遮掩得毫无缝隙,明明他额间密汗连连,并不是畏寒之人。
“臭小子,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一声暴喝从另一头传来,紧接着便见一飞扬跋扈的男人追来,其衣衫华贵,在江扶风原主的零碎记忆片段里,来人是为某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同江黎交情匪浅。
那纨绔带着人毫不含糊朝瘦小书生而去,江扶风也顿然明了这书生为何冲撞了他们的马车,还弄得了满地凌乱的书本之象。想必是他得罪了这纨绔,始才被追着逃命而慌不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