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才推门进去,里头尖利的骂声就响起来了:“让你当个灯,去了半日不回来,灶上的热水烧好没?不接客也就算了,连点活也干不好,趁早卖了再买几个粉头回来开门做生意。我说儿啊,你现在要抽身,现在也立不得贞节牌坊,不趁年轻多接几个……我们这样人家,趁得起折不起的,还是早做打算罢!”
女子低下头,幂离垂着,仿佛转头看了元涯一眼,却又不说话,元涯心中怜爱,轻轻咳嗽了一声:“妈妈还不出来接客?”
里头愣了下连忙挑了帘子出来,果然看到一个老鸨母,穿着酱紫色半旧棉袄,头上只簪着铜簪子,匆匆陪着笑脸出来,一看元涯一身华贵裘衣,脸上笑意又真诚了几分:“嗳唷原来有客人来了,还请贵人进来上座,老身这就给贵人上茶。”
元涯只是笑着拱手道:“妈妈,我把这位姐姐的灯打碎了,正说来给姐姐赔盏灯,忠奇,快拿一百两银票来给妈妈,那琉璃灯一看就极为精巧,显然是外来货。”
鸨母笑逐颜开,看忠奇上前给了银票,连忙道:“贵人真是好眼光!可不就是海外的舶来的货?当初可是价抵千金呢!后来多了这才不珍贵了。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怎么舍得当呢!”
元涯拱手道:“天冷,院子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妈妈备些酒食暖暖身子。”十分谦和,他旁边的忠奇娴熟上前又去给鸨母递了一锭银子,那鸨母拿到手里笑逐颜开,那女子进屋却也并不拿下幂离,知转身冷声道:“适才看公子在外纠缠,怕引人注意,这才请公子过来。公子既已赔了银子,请回吧,我不接客人的。”
元涯一怔,鸨母脸上僵硬了,劝道:“儿啊,这位公子一片诚心,我看你就陪陪公子说说话吃吃酒也行……”
女子不为所动:“妈妈,灯也换了银子来了,也够抵月租了,你不听我话,将来惹祸上身,不要责怪女儿。”说完转头直接摔了帘子进里屋去了。
那鸨母满脸尴尬走进去,
元涯在外边听得鸨母在里头隐隐约约劝说着:“关了灯看不出……眼睛……”
“贵人脾气甚好,想来心也是好的……”
“这般左躲右藏的,偌大家财也流水一般没了……再这样下去,也是要坐吃山空了……”
元涯屏息听那女子一直不肯说话,到最后忽然冒出来一句:“这公子和那日的客人,有些厮像……我不接他。”
元涯一怔,却见那鸨母低声又说了什么人有相似的话,只听到女子声音抽泣着道:“谁都救不了我们,妈妈何苦连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