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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麓试着看清楚一些商泊云。

商泊云没戴眼镜, 高挺的鼻梁泛着点红,额发是乱的, 有细小的水珠藏着,将坠不坠。

他颜色偏浅的眼睛里都是笑,专注地、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江麓张了张嘴, 喘息声越来越重, 他脸色涨得通红,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人本能会回避自己遭遇的创伤, 以为自己已经慢慢走了出去, 最后发现是时间如蚕结茧,一层又一层地把伤痛包裹了起来。

伤痛一直原原本本地在那, 只要有人掀开,顷刻又会鲜血淋漓。

江麓重新被掀开了一次伤疤。

禁闭的日子里, 他对于时间都没有概念了。

商泊云说“等我”。

他记得自己答应得很好, 会乖乖地等他。

但高效的药物有高效的副作用, 他高估了自己。

于是记不清楚等了多久。

可能一周, 半个月,也可能一年, 很多年。

活动范围被迫限制在这间病房,他耐着性子养伤,越到后面越崩溃。

江麓知道自己不只是十七岁的自己,他有了二十六岁的记忆,理应更成熟,更坚强。

可是控制不住。

其实二十六岁的那个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引诱了商泊云,依赖着商泊云,又不敢和他说“以后”。

他察觉不到自己在发抖,理智被雨水和黑暗吞没,化成了不成型的泥泞。

记忆混淆,江麓又开始分不清自就像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长洲,还是在曼彻斯特的治疗室。

病房是白色的,日复一日服用的药物极其苦涩,没人来看他,医生说话的语气永远温柔,说话的内容永远不变……

江麓在被子里蒙得缺氧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江麓,呼吸。是我。”商泊云忽然不对他笑了,甚至往后退开了一点距离,“先慢慢地呼气,好不好?”

江麓以为商泊云的影子也要消失了,治疗室里最后又只会留下他一个人。

他慌乱地抓住他的衣角,用力去听他的声音。

呼吸——

江麓记得这两个字。

在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商泊云也是这么说的。

为了确认这段记忆的真实性,江麓向前,莽撞用力地亲在了商泊云的唇角。

湿漉漉的泪水贴着彼此的肌肤,唇角的触感分外清晰,江麓抓着商泊云的衣角不放,紧张得近乎神经质。

他死死地盯着商泊云。

“对不起啊,现在才过来见你。”

温暖的手落在了他的发顶,商泊云一下一下抚过他的头发。

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