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姜离开三院去到席铭那里,同样的坦诚与剖白,席铭看着她道:“囡囡长大到看不懂的地步,其实我哪会识人啊,陈可,陈知,我都看不懂。”
他不再称他们为大嫂与二哥,席姜稍感慰籍,她虽不想她的家人变得只知凉薄与心冷,但至少要学会割舍。
离开席铭这里,走到自己的院子廊下,再走几步转个弯,她就可以回屋了。
也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打了个巨响的春雷,贵如油的春雨像不要钱似的倾盆而下。
席姜停下脚步,风把雨丝往她身上吹,她闭上眼感受,没有躲。
慢慢地,脸上全湿了,细密的雨珠汇到一处从她脸上滑落。只是后来,滑落下来的不止是雨水,还有她的泪水。
如这场不期而遇的大雨一样,席姜在整个丧礼过程以及最后的下葬中不曾流下的眼泪,在此刻奔涌而出,如洪如涛。
她就这样迎着风雨,闭着眼痛哭着。
似无缘无启,但,皆缘皆启。
到最后她卸掉了支撑,慢慢蹲了下去,她从小到大,每一次感到痛苦与委屈都会这样,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不发出声音地哭泣。
但今日此刻,她哭出了声。暗处,福桃瞪大了眼睛,她刚要转身拿伞去迎姑娘,却被在此等席姜归来的武修涵拦住了。
拦住福桃没费什么劲,因为那哭声太过伤心委屈,凄凉悲恸。被武修涵这样一拦,福桃不敢过去了。
她颤着心抖着手地听着,直到席姜哭声渐小,缓缓地站起身来,福桃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也已泪流满面。
她与武修涵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默契十足,一个朝里面跑去,一个朝外,走时他对她小声嘱咐道:“不要说我来过。”
福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下子就答应了,且认为就该这样做。
福桃只认一些简单的字,参不透大道理,不会罗列辞藻。只是隐隐觉得,她们姑娘刚才太惨了,惨到能看到她要被雨丝融化,还能看到她的心在滴血。
她认同了武修涵,她也认为,那样的姑娘,一定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所以她没有上前打伞搀扶,反而跑掉了。
武修涵是淋着雨回去的,但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以前说,席姜不哭让他不放心,但现在哭了,他依然揪心。
他就说,她一路以来一滴泪都不流是有问题的,如今看来,时刻保持冷静,大局为重下的特意压抑,必遭反噬。
席姜刚才那个样子,武修涵深受震动,他全身湿透不自知,就这样在客房廊下独坐好久。
自从中堂那场谈判后,他就住进了席府,席姜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给他用,他刚刚入住,还没有什么人在此侍候,并没有发现院子的主人没有进屋,一直在廊下坐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