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近乎饱含感情地握住宋净的手,在对方受宠若惊的目光中,缓缓道:“宋都督来此,可是解了我的大难题了,这些日子里我住在都督府,路氏身死、司马送京处置,大小事宜都要我点头。紧着头皮,睁眼就是案牍劳形,只有老天知道我多用心。如今等到你来,我可算是熬出头了。”
宋净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宽慰道:“秦王劳累了。圣上已经与我提前嘱咐过,凡是秦王所为,不必苛责。前事种种,都是广州官吏咎由自取,海船事宜圣上亦是首肯,请秦王放宽心。”
即使早知皇帝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亲耳听到宋净的话,还是让姬无拂很高兴,一路与宋净分享许多沿途的见闻。
马车直接进入都督府,里面来往的人俱是秦王随从、护卫,竟是一个原先的胥吏、仆从也无。都督府内胥吏早已被姬无拂清理一空,而宋净带来人手并不足以支撑起整个都督府运转。
对此,姬无拂解释:“都是些跟从路氏盘剥胡商、百姓的小人,我令人上他们家门,比着数罚了钱银,再不录用了。”
原先姬无拂也是不打算为难小吏的,在她看来,主官犯错多半在于他们心中生了不好的心思,听令的胥吏虽然也有不好的地方,也只是从犯。但是,一件事很快让姬无拂更改了认知,胥吏竟开始帮当地豪强给姬无拂送礼了!
这礼物非常新奇,有腹中藏黄金的大海鱼、掏空籽填金饼的金瓜(南瓜)、金发碧眼的胡人……只有姬无拂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行贿方式。
某日,姬无拂批了半天的卷宗,刚走出书房醒醒神,迎面就走来一个穿着裸露、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年轻男人。姬无拂那点瞌睡劲儿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得险些没原地蹦起来,抄起手边绳床打劈过去。还是校尉及时出现,伸手接了绳床,没让好端端的美人被打砸出个好歹来。
校尉是知道这事的,在她看来,秦王已经收了海鱼、金瓜,那这美人应当也不会拒绝才对,以美人简单的穿着也藏不住凶器,便让人进门了。实际上,姬无拂一直以为前面的海鱼和金瓜只是百姓和商户出于对她的感激和认可才送来的普通特产。
问清前后因果,姬无拂让商贾冼暄把这货转手卖了,严肃认真地向校尉说:“我已经受百姓赋税供养,又怎么能再收受贿赂?至于美人之流,且不说我暂无此心,这外头的美人指不定身上有什么脏物,尤其是时下好男风者众,说不准染些奇怪疾病回来,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校尉万万没想到秦王给她讲解了半天的养身知识,表情仿若牙疼:“我的大王诶,会送这些东西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百姓,必是当地豪强。他们只是畏惧大王的手段,从前又是贿赂官吏惯了的,照旧再送一份来。说不定还考虑了大王的不凡出身,加厚了金饼。”
“什么?还有这种事,怪不得外任的官吏多有贪墨的行径,肯定也有胥吏与豪强蓄意勾引的缘由在。官吏是三五年就要调任的,胥吏却是长长久久地在此地,一肚子的鸡鸣狗盗。”姬无拂要求校尉立刻去把都督府剩下的胥吏全部清查一遍,但凡是与当地豪强有所牵扯的,三代都不许再做胥吏,牵扯深远的也得尝尝流放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