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位医官忙了两刻钟,吊回她一口气,容她话别这人间。
“不想还能再见殿下……”她冲萧无忧抬了抬手。
“你说,但凡宣平府人事所行,律法之内,孤权势所达,皆为你保。”萧无忧看那胸膛插着的箭矢。
这日若无她,死的便是温孤仪和自己。
却不想,郑盈尺摇了摇头,“族人自护,各安天命。妾……便是太仗着家族,不知天高地厚,折煞了福气。”
她缓了缓,抬眼看过温孤仪,转首又看萧无忧,“第一,殿下的孩子……不是妾做的……再、再者,也是极重要的,当年是妾用药惑了大人,非大人移情,殿、殿下……你且看眉心朱砂便知,大人他一直爱的是你……”
“你说的孤都知晓。”萧无忧俯身颔首,须臾道,“我与他之间,根源从来不是你。你不必抱歉。”
念故人次第凋零,念少年手帕情意,萧无忧抬手触到她眉宇之间,轻轻擦拭。
却不想郑盈尺瞥挪了头。
“你不想做回自己吗,孤给你做主。”
郑盈尺摇首,气若游丝道,“大人……画的……”
“那随你!既你于家族无求,孤与你亦无话。”萧无忧起身,回了自己车驾中,将时间留给他们。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未干的水汽,湿冷又寒凉,一阵阵灌入姑娘鲜血为止的胸腔中。
郑盈尺打了个哆嗦,睁开疲惫的双眼,看抱着她的人,“妾都同殿下说了,都是妾的错,她不会怪您……”
“你要求什么,你说。”温孤仪声平如水,从被行刺到将刺客毙命,再到此刻大半时辰中,他不过说了一句话,“你撑住些,已经通知宣平侯府。”
“大人,殿下将妾朱砂拭去了些,您能否、能给……”
“去拿朱笔。”温孤仪吩咐道。
侍者来去匆匆,奉上笔来。
“还有什么要的?”温孤仪执笔点朱砂。
拭旧色,点位置,描金边……
“这辈子是不行了,下辈子,大人下辈子妾、妾……能向你求个来生吗?”
“来生——”温孤仪绘得认真,上第二重色,“来生投个平凡人家,做清白姑娘,莫再遇见我。”
莫在遇见我。
郑盈尺耳畔最后缭绕着这话,瞳孔慢慢涣散,最有的意识里,又见男人执笔绘朱砂,是温柔神色。
可惜,这最后好模样,也是她借来的。
宣平侯来到时,郑盈尺已经咽气。
温孤仪将人抱还给郑宥献,说了不久前同郑盈尺一般的话。
她只是郑家女儿,自回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