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唯萍怔住,良久,忽然别过身去,抬袖按了按眼角。
“好。”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唱青鸟吧。就在?旧戏台的废墟上唱。”
说着,宁唯萍提起衣摆,快步跑向村子中央已经烧毁的戏台,步履轻盈,依稀能?看出多?年?前苦练的戏曲身段。
众人缓步跟上,留给她平复心情和准备的时间。
秦离繁凑近云不意,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
云不意的主茎被戳得一歪:“干嘛?”
秦离繁认真地问:“青鸟什么时候变成信使了?”
冷天道颇有求知欲地接上:“西王母是?何?人?”
秦方淡定地补充:“那句诗是?何?人所写?别说你?自己写的,你?连复杂一些?的异体字都认不全?。”
三双人眼外加一对圆溜溜的猫瞳齐刷刷看向云不意,专注、镇静,充满好奇。
“……”
云不意一扶叶子缩进瓷盆:“哎呀我好累,刚才挡雷浑身都疼。你?们赶紧去帮人姑娘重建戏台,我眯一会儿,宁姑娘开腔前别喊我啊!”
说完,他枝干一缩,叶子一盖,手动关灯盖被,一秒打起呼噜。
众人:“……”
你?的演技还能?更拙劣些?吗?
……
有秦方和冷天道两个修行?者在?,戏台很快重建完毕,是?宁唯萍记忆中的样子,挂着灯笼,有金桂洒落荫凉。
她换上花旦的衣服,画了妆,先清唱《谈风月》的最后?一段试音。
多?年?未开嗓,她的嗓音已经回不到当?初的清亮婉转,高音唱不上去,低音压不下来,唱云不意提议的《青鸟》倒是?正好。
宁唯萍从前不信命运,后?来为命运所困至今,也不得不相信,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好的,强求不来。
她扶了扶繁复的发髻,那里已经没有姐姐亲手簪上的木钗,只戴了几朵桂花,让她碰了一手芬芳。
冷天道挥袖化出一架琴,席地而坐,指尖
拂过琴弦,旷远淡然的曲调潺€€泻出。
云不意从瓷盆内钻出来,倚在?冷天道肩上,身体随着乐曲缓缓摇曳。
细碎的光影落在?一人一草身上,风吹落桂花,铺了满地碎金。
宁唯萍张嘴,随着冷天道的琴音哼唱。
《青鸟》是?无词之曲,不同人唱便是?不同的风格与情感。这?支曲子平淡舒缓,少有起伏,却有包容天地的气量,心里想什么,唱出来的便是?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在?哼唱它的时候欺瞒自己,欺瞒别人。
就像宁唯萍,她想着云不意方才的话,回忆着从前在?桂村度过的日日夜夜,经历的点点滴滴,便自然而然地心防瓦解,任深埋于心的思念倾泻而出,随歌声铺陈,随风远去。
风里似乎有同样的歌声相和,那些?原本已经消散的灵魂再度凝聚,围绕在?宁唯萍身旁,轻轻碰触她的脸。
她看到熟悉的亲人向她微笑,熟悉的好友挥手道别。
她看到在?阳光下渐渐模糊的桂村,看见姐姐站在?远处的田埂上,身旁是?呼啸的风吹起金黄的麦浪。
她看见从前的自己走进了那座桂村,与自己思念的一切同往同归。
一缕残魂,两百二十五年?的执念。
今日终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