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沈厌凭什么值得他做到这一步。
混乱中,沈厌突然发现顾淮烬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护着腰间的某处地方。
他本以为这只是因为对方在那里收了格外重的伤,可直到一个眼尖的弟子乘乱一剑刺向他那里,沈厌才发现,自己错了。
那魔根本不会护自己。
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在一片杀伐沸腾的大殿里显得那样微弱,可感知到的顾淮烬却分明宛如失了魂般定住。
灵器从四面八方扎入他的身体,暗红的血色飞溅,他却浑然不觉。
沈厌也愕然了。
那是他曾经的佩剑,从不离身,名曰空瞳。
剑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剑,用得久了,便产生了剑灵。
认定的主人一旦身死,重情的剑灵也会自断剑身,一道死去。
碎裂的长剑掉在地上,铁皮散落,发出几声脆响,很快就被人群的脚步给淹没。
那一刹,顾淮烬周身缭绕的魔气凝为实质,朝四周齐齐迸发,毫不留情刺穿无数人的喉咙,将他们击飞在地。
苍白的青年跪坐在大殿的中央,双瞳似血,却用颤抖的手捡起锋利无比的铁片,毫不在意被它们划得鲜血淋漓,只是将它们再度收好。
沈厌站在他的身前,手指触碰他的脸,试图擦去他眼角猩红的泪。
顾淮烬,值得吗。
这次沈厌发现自己又错了。
他本以为顾淮烬彻彻底底被蚕食了心智,却发现他的心中仍有一寸地方干干净净、不受魔气侵蚀。
那是他。
血泊中的青年终是摇摇晃晃地支起了自己的身体,从他伤口中窜出的无数煞气化作一张张狰狞的獠牙鬼面,扑向大殿里的众人。
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一片惨烈的凄号中,血光将容色妖冶的青年映得犹如地狱修罗。
重华宫的结界已破,顾淮烬离开毫不费力,也无人能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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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场景再度一变。
顾淮烬一身玄衣,墨发高束,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腥气,但脸上不散的魔纹与惨白的面容昭示了他现在身体状况的糟糕。
他面前是一个隆起的小土堆,立着的石碑上没有刻字,周边都是山林环绕,空荡荒凉。
顾淮烬低着头,缠着绷带的手指将断成几块的剑埋进去,压实了土,然后靠在石碑上,缓缓闭上了眼。
他明明全身是伤,却只在手上缠了绷带,为的就是不让自己的血落到沈厌的坟冢里。
沈厌坐了在他的旁边。
许久,顾淮烬说话了。
声音很轻,是一个人的喃喃自语,又像说给谁听似的。
“你生前叫人仰望,死后竟也没人给你立块碑,只有我,念在昔日死敌的分上,帮你做个衣冠冢。”
“别太感动,我也是闲着无聊,觉得你太可怜了,随便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