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榻边眉目含笑、低垂着头的人,眸中神色晦暗难明,伸手执了那系了红绳的秤杆,要挑起封霄阳头上的盖头来。
程渺的神色从未如现在一般柔和,几乎是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的态度,谨慎无比、却又难掩狂热的,拿秤杆极慢极慢的挑起了盖头的一角。
正当此时,异变突生!
封霄阳身后沉重的黑暗里,骤然冒出了两只苍白的手,向中间极速合拢,是个想要将封霄阳带走的姿势。
那两只手合握的快,程渺的剑却比它更快!
几乎是两只手刚刚相触在一起,手的主人便骇然发现,自己无法再掌控自己的手了。
他有些的茫然的看着那两只手跌落下去,直到它们在封霄阳的大红衣袍上滚出道血迹来,才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程渺眸色瞬间一冷,目光一扫便看见一道黑影撞破了窗棂、不要命般向着远方直奔而去,却并未起身追去,而是掐了个决将那道血迹清了,慢慢的闭上了眼。
他闭眼引剑,周身发出无数剑光,院落各处顿时传出无数惨叫声来。
程渺却仍是闭了眼€€€€他想听的,还没有听见。
直到听到了一声压抑至极、却又难掩痛苦的闷哼声,察觉到一道极为熟悉的灵力波动,他才睁开了眼,周身剑光收敛,凝了个光团出来,照亮了房间的阴暗角落。
程渺慢慢站起身来,身后跟着那团看似平和、却有着无数凛冽剑光蕴含在内的光团,一步一步向着角落处无法行动、却仍用着那双恶狠狠的眸光瞪着他.寓.言.整.理的人走去。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来的人是你。”他若有若无的笑了下,俯下身去与那人凶狠恶毒的目光对视,低声问,“你是来为你师父报仇,还是来要我的命呢,李致典?”
少年在百年间成长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初那副稚嫩莽撞的模样,望着程渺的眸中也不再是过去的崇敬与孺慕,而是浓的几乎化不开的仇恨,冷冷哼出一声,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程渺能察觉到他如今已然有了大乘期修为,只怕距离那渡劫期也只有一步之遥,赞叹之余,心中也掠过了几丝阴沉沉的恨意。
他还真是,将自己活成了个孤家寡人。
连养育了整七年的少年,也会用这样仇视的眼光瞪着他。
程渺没来由的烦躁了起来,彻底没了同李致典叙旧的心思,直起身来手指微动,李致典的嘴便不受控制的打开了:“是……来救师父……”
“你师父死了。”程渺冷冷出声,“你要来救什么?”
李致典瞳孔骤缩,额上落下大滴大滴的冷汗来,却怎么也无法阻止口中说出的话:“我以为……师父已经复活了,我找到的法子……”
话音戛然而止,李致典唇中慢慢溢出一缕血丝来€€€€他竟是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阻止自己说出接下来的话来。
可那未尽的半句话便如当头炸响,在程渺脑中炸出一片狰狞诡谲的烟花来,他几乎是难以控制的咆哮出声:“你说什么?你找到了什么法子?!”
冰冻百年的心脏猛然鼓噪起来,无数种复杂的情感井喷般自程渺埋藏最深的心底涌出,只一瞬间,便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
像是再活了一次。
什么法子……什么法子?
是……让他师兄重新活过来的法子么?
程渺心中奔涌的思绪瞬间便冲红了他的眼角,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便被他狠狠抓住,并延伸开来。
若不是坚信自己的师父已然复活,李致典又何必来虚怀宗、何必等在这弟子居?
而他师父已死的消息是自己说的,李致典不会不相信自己,那他这样做,便只有一个可能€€€€
李致典,找到了能让封霄阳复活的法子,或者可能,找到了那法子的踪迹。
可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一边警告自己不可轻信,一边无法抑制的期待着、卑微的乞求着。
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中,慢慢亮起了粒极小极小的光点。
程渺将被他周身威势压的无法动弹的李致典从地上抓起,一双墨眸已是布满血丝,周身剑光将李致典密密匝匝围了一圈:“你说……是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