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睚眦乱臣 归我庭柯 3165 字 4个月前

屋里好像瞬间安静下来,应如晦拉走了江桓,让白烬和孟凛单独地呆在屋子里。

离了旁人,白烬好像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他定定地看着孟凛的脸,可他不敢去拉孟凛的手,也不敢碰他的肩,他只一只手轻轻地在孟凛的指尖上触了触,又弯下了腰,极轻地在孟凛唇上亲了一口。

“孟凛。”白烬喉中干涩,每一张孟凛生动的脸在他脑海里往复重叠,他心里几乎疼得无以言说,他又试着去喊孟凛的名字,“孟凛……”

白烬好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他喉中忽然一噎,他才发现自己流出了一行眼泪,他竟然红了眼眶,这是这些年来,白烬唯一一次落下眼泪。

连他自己死的时候,白烬也未曾哭过。

他从前往镜子里看到自己眼下那颗泪痣,总是不愿承认男儿郎会有柔软的一面的,可他幼时知道父母已亡、白家不存,铁打的少年也不能轻轻揭过,但那时的白烬就立志变得无坚不摧,他以为自己可以无坚不摧的。

可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失去孟凛第三次……他曾将孟凛留在了一场风雪里,他又曾看见孟凛湮没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他千辛万苦地将他找回来,因而再也不能看他在自己怀中逝去了。

白烬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孟凛的名字,他企盼他的爱人能早些听到他的呼唤醒来。

从那天晚上开始,白烬就与孟凛住在了一起,林归喊人来在孟凛的床边又支起长长的木板,将那个床延宽了许多,白烬就睡在那木板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孟凛。

白烬几乎甚少入眠,他关照着孟凛的情况,又亲手给孟凛喂进去吃食与汤药,就算有公事也都陪着孟凛来办,但才不过三日,他整个人都明显地瘦了一圈。

这日夜里,白烬才褪下外衣,他又例行地去看孟凛的情况。

几日来孟凛的脸色好了许多,王禁之诊治之后也说孟凛的性命算是保住了,白烬的心高高低低,仿佛因他这句话而落了地,又不敢放松地高悬上去。

但他忽然发现孟凛好似有些异常,白烬摸上孟凛的手,他的手竟然无比寒凉,整个人也似乎有些瑟缩,微微动的口中像是重复念着“冷”的口型。

这冷像是置身冰天雪地,向来稳重的白烬忽然就慌了,他赶忙让林归去把王禁之请过来,白烬又摸着入秋不久盖的并不算厚的被子,翻箱倒柜地去找起了厚被子。

但这屋子并非他时常住的地方,他没找到被褥,白烬只能去找林归带过来的衣物,出征不知何时能回去,林归带了许些冬天里的物用。

箱子被白烬翻开,他几经摸索,竟然翻出了一条雪白的狐裘€€€€那是当初北朝秋猎的时候建昭皇帝赏给白烬的,白烬向来不惧严寒,因而还未披过那条狐裘。

他直接拿过盖在孟凛被褥的上面。

白烬给他掖着被角,又用手去给孟凛的手取暖,他握着冰块一样的手心里好似也冻上了冰霜,焦躁的情绪一时就占据了他的头脑。

可他视线一晃,忽然又注意到了那条狐裘,这一世他还未曾仔细看过那条狐裘,但他目光停留在那狐裘内里的边侧,有些奇怪地拿来看了一眼。

“没有?”白烬眉头一蹙,他缓缓坐在孟凛床边,又拉过另一边来看了几眼,“还是没有……”

白烬好似鬼使神差,脑海里飞快地想过一些事情,这狐裘他前世是披过的,他还记得当初林归拿出来的时候曾说了句:“这块狐裘几乎都是白的,但内里边角处却有块小小的灰色,真是可惜。”

白烬那时还曾拿过去摇了摇头,“陛下赏赐,岂能如此说来。”

可如今白烬掀过那块狐裘来看,上面竟是通体雪白,未曾有那么块灰色。

换过的……白烬猜测地想:从前的狐裘被人换过。

他脑海里的对话继续往下过着:

“常叔?你为何会在此处?”白烬进入营帐,却看见吴常正站在他的营帐里。

吴常的手触了下那桌上摆放的狐裘,他有些木讷地转过身,“公子他,他受了重伤,白小公子可要去看看他?”

那时孟凛在猎场受了伤,他被一支羽箭从后背穿透,但白烬早闻讯去看过他了,他在吴常面前垂下了头,“好,多谢常叔前来告知。”

白烬那时并未多想吴常出现的理由,可如今此情此景,白烬心里竟然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前……从前的孟凛中了羽箭又是为了什么?

他一介文官,又与太子交好,身后还有南朝的暗探相助,身边也有暗卫甚多,即便是有刺客,那些刺客为何要去杀他?

除非……除非当时那些刺客要杀的,也不是孟凛。

白烬想起了当时自己的处境,那时他被人纠缠,缠斗着他一直到了山林西边,等到他在回猎场的时候,才听说了孟凛中箭的消息,可他忽然想起那西边存放武器的地方,正是孟凛今生假死逃脱的地方,而那当时追杀他的那些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也是在那地方不见了踪影,那他们逃脱的路线,是否还有重合之处?

倘若,倘若当初是孟凛特意让人引开了白烬,又换走了他的狐裘,然后自己披上出现在了山林,那么当时他中的那一箭,是否又是为了白烬而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