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之前,说一切都是白搭。更别提,他还不一定能被余老选中成为弟子。万一他几个月后要回上河村,现在对陈竹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何似飞便只是颔首,表示自己会听劝,以读书为重,不会去销金窟。正走着,突然间,他闻到一股焦香的味道,拉了拉陈竹的袖口,示意他停下。
随即,何似飞环视一圈,找到一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摊位,买了半只烧鸡。店家据说为了庆贺新店开业,还给他们送了两个热腾腾的胡饼,可以把鸡肉夹在里面吃。
何似飞让店家把鸡肉剁成小块,自己用店家的筷子夹好胡饼,递给陈竹一份。
陈竹方才一直在外面跑着寻找他,估计也还没吃晚饭。
等到何似飞买好胡饼夹烧鸡肉,还没走到近前,就发现陈竹那边突然多了几个人。有他们熟悉的陈云尚与高成安,还有几个不认识,但看情况,应该是陈云尚他们此前在县城的好友。
他们似乎为了彰显风流,交谈的声音极大€€€€
“今日画舫过夜太耗钱,大家不若去清月馆,那里还可以自带哥儿进去€€€€”
“对,咱们云尚兄身边不是正好有一位暖床的通房么?哈哈。”
“我家那个啊,”这是陈云尚的声音,“我住的小院清幽,距离这人来人往的主街二里路远,还要专程叫他一趟?”
陈云尚眼睛有些迷离,应该是还没看到陈竹。
但他们一行人再往前走几步,越过人潮,就可以跟陈竹撞个对面。
刚才还被陈竹苦口婆心劝说不要乱花钱的何似飞这会儿赶紧朝陈竹那边跑,他年纪小,人又瘦,在人群中窜挤的速度比那几个书生要快不少。
等到何似飞跑到陈竹近前,才发现陈竹面色簌然苍白,呼吸仿佛都凝滞起来。他目光呆呆的,嘴唇不自觉的翕动,显然是听到了陈云尚那些话。
€€€€陈云尚的朋友要把他带去青楼。
带去青楼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何似飞顾不得其他,拉着陈竹的手腕往陈云尚他们的另一边窜。
但一个人好挤,两个人€€€€更别提还有个不知道反应的陈竹,他们俩根本挤不过去。
眼看着陈云尚就要过来,何似飞将手中夹着烤鸡的胡饼塞进他面前那个中年人手里,笑了笑:“麻烦您帮我拿一下,谢谢。”
中年人一愣,何似飞就带着陈竹从他面前便穿了过去,随后何似飞回身把自己的胡饼拿了来,再次道了声谢。
中年人:“???”
他身后的百姓质问:“走不走啊?堵在这儿干嘛?”
再去看何似飞,已经拉着陈竹跑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
何似飞将一直没脱手的胡饼递给陈竹,说:“没事了,吃些东西吧。”
对于何似飞递来的东西,陈竹下意识的接住,直到指尖握上那隔着油纸依然热气腾腾的胡饼,方才被陈云尚他们几句话说得呆楞陈竹这会儿仿佛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他听到了街上如织人流的吵闹交谈声,嗅到了手中胡饼夹着烤鸡的鲜香。
陈竹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眼前模糊一片,不知何时泪水沁润了眼眶,心头泛起的酸楚已经传递至四肢百骸。
何似飞说:“抱歉,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
何似飞还没说完,陈竹已经拼命摇头,随着他的动作,在眼眶周围打转的泪水扑簌簌流下,陈竹哽咽起来:“不是,不是,不是……”
对于命运,对于未来,陈竹其实早已认命了。
他在家中长到十五岁,幼年时长辈对他颇为照顾,可随着他快到及笄之年,阿爹阿娘便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连亲弟弟也觉得他到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就是给他们家丢脸。
后来好不容易被陈少爷讨去做通房€€€€自打被送到陈云尚少爷床上去的前一日,他已经被夫人敲打过,说他这样的身份原本是不配被送到少爷房里的,能当个小玩意儿让少爷解解闷儿就行,千万不要多想。
或许刚开始伺候陈云尚这么一个倜傥书生的时候,陈竹还心猿意马的一段时间,但陈云尚的态度很快让他认清自己的地位,一心只想伺候好陈云尚少爷。不然若是被陈家赶出去,他爹娘一定会打死他。
但陈竹怎么都没想到,他一个良家出身的哥儿,陈云尚少爷的那些朋友却要将他带入青楼……